“以你的能力,你只要稍微高抬贵手,他们就可以好好喘口气。”“我为什么要?”“因为……”她找不到理由,拿怜悯和宽恕的善良人性想说服他,他不会接受。“说呀。”刚刚不是汪汪吠他吠得很流畅,完全不用换气?“……那我帮他们还。”朱恩宥想到另一个解决方法,“他们赌输你多少钱?我帮他们还!”“你有什么本事替他们还?”想当英雄之前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自己还不是穷人一族。被范克谦鄙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满,朱恩宥挺高下颚,顶回去:“我……我有范家一半财产。”虽然她一直在推拒这笔钜款,但范老太爷不改坚持,她很苦恼,现在在紧急时机把它搬出来借用,应该无伤大雅。“已经将范家财产当成所有物了?”范克谦冷睨她。“我想怎么处置那些财产不关你的事,你说要多少钱嘛?”范克谦沉默地看她,眯细细的眸,让朱恩宥差点想认输逃避与他视线交集。“把车开回家。”他突然对司机下令。“咦?”司机没听清楚。“把车开回去范家!”范克谦捉紧她的手,始终不放,好像看穿她有很想开车门逃出去的冲动。“可是朱小姐不是要上班——”司机话才出口,又从后照镜瞄到范克谦的眼神,只好摸摸鼻子,准备将车子转向。“你们欠他的钱我会帮你们解决,你们不要担心,拜托你们要好好工作赚钱,千万不要有寻死的念头,孩子都还那么小……还有,赌博是不好的事,一定要戒掉,不可以再——”朱恩宥急忙将头探出窗外,不过因为左手被范克谦捉住,她倾身也只能勉强沾到窗边,可是话还没说完,黑色窗玻璃升起,将她与外界阻隔开来,留下愕然相视的欠债夫妻。黑头车回转,往回途方向驶去。朱恩宥现在才惊觉自己死期到了。她她她她她……她竟然先是拿抱枕胡乱打他,后又是和他顶嘴吵架!看,他额上青筋正隐隐跳动,钳制在她手腕上的五根长指锁得好紧,力道十足。被他无视的感觉当然不好,可是沿途被他瞪瞪瞪瞪到回家的感觉原来也这么糟糕……“奇怪,恩宥小姐不是去工作吗?”正捉著新进员工对赌的老管家看到大少爷拖著朱恩宥下车时浮现问号。不过他很聪颖的没直接询问一脸怒火的范克谦,直到范克谦将苦著脸的朱恩宥捉上楼,传来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之后,他才招来司机问个明白。“事实上是这样的……”司机一五一十地把车上发生的事重演一遍,包括朱恩宥拿抱枕打范克谦、寡言的范克谦和她吵嘴等等,钜细靡遗。“唔……”老管家边听边点头,好想……好想那时人在现场看实况发生哦。“那让大少爷带恩宥小姐到楼上去,不是太危险吗?”“花伯,你最好去救恩宥小姐,我没看过大少爷这么生气,只除了……大少爷去带表小姐回来那一次。”“好,我知道,你去洗车吧。”老管家打发司机出去,坐在沙发里沉思了一会儿,也跟著上楼,不过不是往范克谦的房间走,而是转向范老太爷的卧室,向范老太爷报告这件事。范老太爷听罢,感想和老管家一模一样。“好想亲眼看到恩宥打克谦的画面哦……”“老爷,现在要不要先去看看恩宥小姐的情况?我怕再迟一点,会变成克谦打恩宥——”“克谦不会动手,放心放心。”他们范家子孙都很有教养,不兴拳打脚踢那一套,心里有什么不爽,赌桌上见真章,别人的口头禅是“不爽来打架呀”,范家教的却是“不爽来赌博呀”。“老花,你看恩宥和克谦合不合适?敢面对克谦那张冷脸还能和他对吠的女孩子不多了。”“老爷,你想把大少爷和恩宥小姐凑成双?”老管家露出惊讶的表情。把狮子和白兔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很危险耶。“嗯嗯。”“……可是大少爷喜欢的人是三月小姐。”“那种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恋情,只有他还不肯死心。”表哥与表妹,连法律都明文禁止,况且三月已经嫁人,连孩子都有了,他还想抱什么希望?等孟虎挂掉吗?“大少爷本来就是一个相当执著的男人。”换句话叫死脑筋。“所以我才想拉他一把,教他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正好我也中意恩宥这个女孩,想听她名正言顺叫我一声‘爷爷’,既然这两个念头同时存在,也可以一次解决,何乐不为?”“大少爷不会任你摆布,我想,恩宥小姐也是。”“只要赌赢克谦,我不怕他不听话,至于恩宥……”范老太爷用笑来代替后头没说出来的话,服侍他相当多年的老管家当然明白。隐隐约约有惨叫声透过墙壁传了过来,是朱恩宥的声音。“老爷,我们要不要去关心一下恩宥小姐目前的情况?”毕竟,得先确保小白兔的生命安全,才能谈后续,不是吗?砰!房门甩上,范克谦终于松开朱恩宥的手,这是逃亡的好时机,但他挡在门口,让她无处可逃。“你到底想干什么?!好,我先道歉,拿抱枕打你是我不对,不好意思。”她屈居弱势,气焰不能太嚣张,放低身段不会有错,可是道完歉之后,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他被扁的理由,“那个赌输而欠你一屁股债的男人,他都低声下气求你了,还带著老婆孩子,不管怎么说,还钱不外乎人情,多让他拖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你一副非拿到钱的嘴脸,让人很讨厌……”范克谦脱下西装外套,打开一面原本是平面墙的门,里头一套又一套黑的、铁灰的西装,他将手上的西装挂回原位,对于她的指控不做出反驳,迳自走向右方小吧台,从酒柜中拿酒。朱恩宥大略环视他的卧室。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小型赌场——专业的巨型赌台,轮盘、骰盅、筹码,满柜扑克牌,右手边还有小吧台;扣除掉这一区,以原木书柜为区隔,还有一间装满藏书的书房;另一方的日式拉门半掩著,但马上就能知道那里是铺满榻榻米的休息室,再进去,应该就是私人卧房。范克谦端著酒走回来,她赶紧收回打量他卧室的视线。“废话少说,坐下。”他努努下颚,方向就是那个大赌台边的单人沙发。“你要干什么?”她警戒地看他。“我要跟你赌你手上范家的一半财产。”范克谦走向赌桌坐下,交叠起长腿,缓缓拆开桌上一副全新扑克牌。“呀?”“省得你拿范家财产到处挥霍。坐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次!”被他眼神一扫,她几乎是腿软地跌进沙发里,一脸羞窘。“你会玩什么?”“……心脏病。”她吓得到现在心脏还卜通卜通乱跳。他又瞪她。“抽鬼牌……”她努力地想、用力地想,马上追加一个。“梭哈不会?”“……十点半我也会啦。”俗称“补不补”。他啐了声,充满鄙视,从他上小学之后就没玩过这种小孩子玩法,不过要配合她也行,开始洗牌。“玩多大?”他又问。“……十块。”以前过年在养父母家里,一大群孩子最爱围著圆桌聚赌,赌金最少一元,最多十元,有时还用瓜子赌,反正乐趣大于输赢。“一把一百。”他迳自下决定。“一百很多耶……”她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小贫户。“单位是‘万’,美金。”像是要吓死她,范克谦补充。“一百……万?”不是一百块?!“这样比较快。”否则以范家一半的家产,用一百块来赌,要赌到哪年哪月?!“我没赌过超过十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