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抬起眼,在一番考量后,颔首道:谢谢。说完便不再言语,让沉默做主。他戴着的是一对设计简约的耳钉。称的是他——也可以说是布莱雷利原本眼眸的颜色。上面镶嵌的是货真价实的珠宝——变色钴蓝尖晶石,能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颜色,在阳光下呈蓝色,在白炽灯下呈紫色。这是史蒂芬妮挑的,提姆负责结账。上万的珠宝随便装个盒子就送了,直到布莱雷利戴习惯后,才施施然递过去一张鉴定证书。还专门挑他喝水的时候递的。比较可惜的是,在布莱雷利决定以后还是换回银饰之前,他们就去了外太空,并于阴差阳错之下互换。耳洞什么都不戴就会自动愈合,作为一位在小事上很尊重孩子的父亲,布鲁斯都是挑到什么带什么——毕竟,这世界上识货的人终究是少数。直到咖啡被端上来,都没人再和他搭话,在外人看来,这位相貌普通的青年身上似乎萦绕着一种……说不清的神秘,转瞬即逝,但那种神秘已然形成了印象,仿佛能够将人从百般无聊、千篇一律的堕落生活中拯救。特别对于那些先锋青年——对于本城而言的,他们将咖啡店、酒吧、还有各种可能接纳他们忧郁的地方作为据点,日复一日的期盼着改变。他撑着下颚,侧过头的瞬间,目光莹莹,隐形眼镜遮挡不住他眼底汹涌澎湃的——暗流。他安静地坐在那儿,弹着吉他的人放下了拨片,交谈中的人也逐渐收了声。直到他喝完一杯咖啡,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的意图,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长风衣,正如来时一样,匆匆忙忙地离去。…………“所以你的推测是,在古墓被盗之前,有可能已经流出一批陪葬品了。”戴安娜把手插进口袋,她站在一个集市旁,看着来来去去的商贩,摩托车的时不时扬起一阵尘土,嬉闹的小孩差点没撞到她身上,被她一把拎起来,又轻轻放下。“小心点。”她说,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杜兴德既需要走街串巷,悄悄打听后来被盗走的那批文物,又要去找早年流出的……”“他需要的线索应该在这其中。”布鲁斯在那头说,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不是很真切:“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这里曾经遭遇过一场洪灾,受灾范围相当广。虽然明代墓被盗是近些年的事情,新闻没有写具体的方位,不过,新闻上有拍摄到几张照片……”“……你别告诉我,你单靠几张照片就能确定位置?”“唔,大概能确定,不过时间有限,不算精确。”他轻描淡写地说:“从照片里的地形、植被情况,在加上他拍摄时间在晚上,能利用星空计算经纬,再利用卫星拍摄的图形进行比对,地点差不多就出来了。”戴安娜沉默了一下,行吧,蝙蝠侠。
“可惜他们不是在作案现场拍的,所以我只能让克拉克先去那座山碰碰运气……说回原本的话题吧。那些年的涝灾严重,多个村庄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其中也包括泥石流这种洪水带来的次生灾害……正好,受灾的名录上有那座山附近的一个村落。”“我想,会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场洪灾对古墓造成了一点……损失,有文物顺着暗河飘到地上河,流了出来,并被附近的村民发现甚至捡到。但是村民当时并没有上报——也许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灾,也许是不懂那是文物,也许是被有心人隐瞒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被最开始的那几个愣头青知道了,他们断定山上有古墓,所以就去盗——而且,遭受过洪水的古墓大概也会更容易被撬开……”“也就是说,这是个顺序问题。”戴安娜仔细想了想:“盗墓者的前一批——或者后一批人,都运了文物出去……”“前一批和后一批是有差别的。”布鲁斯说:“前一批大概并不清楚文物的价值,只是当做——普通用具,因为在经历洪灾后回到原地,看到的一些……生活用品,谁都会以为那是被水冲过来的、别人家的东西。”“因为被看作是不值钱的东西,所以才会被当作破烂被转手……吗。不过,万一已经遗失——或者被毁坏了怎么办?”“有这个可能,我们也不应该排除这个可能。”布鲁斯说,他的语气近乎叹息:“……但他不会信的,他会固执地一直找下去。直到到处都找不到,最后铤而走险,去墓里看看——也许他已经去过了。但线索已经被倒腾出来了,这些都有可能。”“……这也是一种沉没成本效应,他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只会一直走下去,不会退让,不会停止。”他说,晴朗的冬日阳光让藏在他碎发下的紫色耳钉变化着颜色,最后终究幻化回了海水般深邃的蓝色……“giane……”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语调,在被漆黑所占领的茫茫意识中投出一道亮光,他咳嗽了一下,铁锈的味道让人不用睁开眼,透过舌尖就能看到成片的猩红。这其中不乏情绪上的伤口,就是他习惯把漫不经心当消毒水使,大把大把地倾倒,刺痛连绵又长久,最后结了一道又一道消解不掉的瘢痕。“giane!”“……l≈039;hosentito”(……我听到了)他扬了扬头,从意识游回现实是要费一番劲的。比较好笑的是,当你历经痛楚,张开眼睛后,面对着哥谭一如既往的漠视,是个人都会怀疑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放逐到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