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眼前浑浊一片,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光景。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说她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于是在急促的呼吸声中,竟然笑了。总要有点反应吧。何况,这世界多可笑。“那些人……来了吗?”“什么人?”“你们不是打算拿我,去换杀你们队友的那几人吗?”姜也身体晃了晃,“赶紧换吧,我也想让他们……死。”他是不是疯了?她用尽全力说完这句话,身体和神经像是同一时间没了支撑,那根弦一断,她就像风筝一样飘飘坠落。真的好累。让她休息一会儿。茫茫白雾的眼睛合上之前,她仿佛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满脸惊慌,狂奔而来。“姜也!!!”许温延眼睁睁看着她往身后倒去,猛的往前一扑,什么都没抓到。甚至连她的衣摆都没有碰到。“温延!”慕姗看他像要跟着跳下去的模样,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下一刻紧紧抱住他的腰,“你冷静一点!”男人没动,剧烈的呼吸震动了全身的肌肉。姜也……许温延闭了一下眼,转过头,冷锐的眸子如刹然苏醒的狼,“愣着干什么?去找!”靳寒眉头紧蹩,沉沉的应了一声就转身疾步离开,刚刚是因为他的大意,姜也才会摔下山崖。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许温延湛黑的眸子里狂风骤雨,冷冷瞥了一眼身后还抱着他的女人,“松开!”“……好。”慕姗像是刚刚才回神,泪光颤动的眼睛,满是后怕,“你放心……小也她一定会没事的,她……”话被男人的目光打断。许温延眼里像是流淌的冰渣,“没事?”“山崖下面是国道,国道下面是河,你说她要怎么才能没事?嗯?”听起来他像是很冷静,但这两句话说完,那双深邃的眸子就已经布满了红血丝,隐忍和克制,绷得他下颌的肌肉都在隐隐跳动。慕姗嘴唇蠕动,“温延,我只是……”“你只是什么?”男人目光如炬,那眼神似是燎原的烽火,将一切都焚烧殆尽,“与其假装关心,不如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解释,刚才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甩开她,大步离开。慕姗摔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姜也一出事,许温延就忙不迭的把一切都怪在她头上,字字如刀。——山下,靳寒裹挟着一身冷气跑过来。“许队,在半山腰上发现了姜也得手机。”“给裕安打电话,让他直接把人带到这里来,另外手机给他,让他们技术复原。”“是。”许温延脱下西装扔在一边,吼声道:“郑楠!”“我在!”“加派人手,山上跟……河里,同时搜!”他闭了闭眼,眸里的沉痛丝丝泄露出来,又被强压下去,看着下方流动的水,心脏在剧烈的收缩。那种疼……疼入骨髓。这个意外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出一趟门就没了,剩下的就是找。倾巢出动,翻山遍野。找到了她的鞋子。勾在树枝上的衣服。但人不见。国道下方全是野草,有一条被碾压出来的沟壑,说明人已经滚进了河里。许温延站在荒凉陈旧的公路上,黑色的裤管上黄土浊浊,原本高贵倾华的身姿透出几分狼狈,却更多了几分凌寒气息。边缘的石头上,有干了的血迹。……是她的。他漆黑的眸子就那么一沉,沉入无底洞。“许总,山上几乎已经搜遍了,没有发现了小姐的踪迹,现在救援队已经去河里搜了,您……”要不回去休息休息。许温延利落的跳了下去,三两步之间就跨上快艇。旁边的保镖递了一件救生衣过来,“许总……”“不必。”致裕安赶到河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浑身湿透的男人,一身肌理暴露被紧贴的衣物描绘出轮廓,随手抓了一把头发,重新扎进水里。“……”他嘶了一声,“他是不是疯了?”陈想也呆呆的没反应过来,随即被旁边的人重重拍了一下,“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帮忙!”“啊,好!”他走两步又停下,“你不去?”“你忘了他还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致裕安咬咬牙,“今天旧账新账一起算!”想也不用想,姜也出事一定跟那帮人脱不了干系,现在竟然都把人抓过来了,定不了罪也必须让他们脱层皮!陈想脱着外套点点头,“那你等会审得差不多了就过来喊他,看这样子……我总觉得要出事。”身体怎么受得住?天气说变就变,上午的阳光和煦仿佛是一场错觉,下午阴天之后,晚上竟然直接下起了大雨,像急于掩盖什么痕迹一般。“许队!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河床的水位上涨了,再说你都已经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身体怎么受得住?”“是啊许总,您先回去,剩下的交给我们。”雨声太大,所有人都要吼着说话。那声音又快速被雨水掩盖,不留一丝痕迹。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却格外醒耳:“她都受得住,我凭什么受不住?”只是停顿了片刻,他吼声道:“继续搜!下游的住户也去问问,觉得受不了的就先下去,换人来!”“……”陈想站在原地,暗骂了一声。真他妈当自己铁打的?!许温延没有看他,沉黑的背影融入雨幕,与漆黑的夜并为一体。雨下得越来越大,幕布般的夜空里雨水发亮一样的落下来,让这流淌的河也变得奇怪诡异,犹如忘川。晚上八点,致裕安总算是派人来叫人。“许队,姓祁的开口了!”陈想这句话喊出来,前面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聋了似的。他抹了一把脸,过去拉人。“许温延,跟我走!”许温延冷锐的声线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冰凉冒着寒气,“滚!”他又继续往旁边的河岸去,如果人在昏迷的情况下,很有可能被河水冲到沿岸,不一定会到下游。雨水从脸上冲刷而过,他就像入了魔,完全听不进去别人说了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姜也……她那么麻烦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出事?她一定是想用这样的办法,逼着他低头,逼着他告诉她真相,逼着他哄她……许温延闭了闭眼,瞳仁胀痛得难受,那种疼能牵扯到浑身的每一根神经,一旦停下来,就会吞噬他。陈想看着那道孤寂落寞的身影,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眼睛发酸。那个神一般的男人,似乎坠下神坛了。他重重的抹了一把脸,阔步走过去,一个重重的手刀劈在男人后颈。许温延毫无防备。身体顿了一秒。“嘭——”倒下。陈想捞他起来,转头朝身后大吼:“赶紧过来帮忙!”——一夜过去,搜救队一无所获。沉闷的黑云退去,天空重现光芒,前一天的痕迹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就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凤栖山庄的房间里,死气沉沉的灰败。“怎么办?烧还没退,人也不醒,要不……先回去?”这得去医院!致裕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他弄死你?”竟然敢直接把人劈晕,要是还擅自把人带回去,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陈想摊手,“你也看到了,我要是不把他弄回来,现在说不定连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