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跟我说!”
陈捷说:“怎么说?拉领导下水?真当阿三?”
夏玉龙记住了这件事。这人在省农办当头,别的方面影响力不够,本系统能说上话。没多久陈捷被调出县里,到市农办当科长。一年后机会来了,被提为副主任。这一回没人告,一来因为陈老乡基层和农村经历丰富,工作认真努力且人缘不错,二来农办副主任跟副县长相比不显眼,竞争者少了许多,恶性竞争事件因之不再。加上有夏玉龙关照,好事遂成。
因为这么一些陈年旧事,陈捷在热烈欢迎前来视察的谢副省长之余,不免有些异样情感,尤其是对最终未曾随同领导一起光临的麾下大秘,感觉比较丰富。讲点道理,人家领导是领导,大秘是大秘,不能混为一谈,两回事嘛。但是没有这位领导,大秘终究狗屁不是,所以陈捷心里对领导有些看法,也还可以理解。谢荣光追查陈捷是不是故意的,要试一试?果然有点。当年被王处拉下水去,今天由他往水里拉一回领导,这是乡间水鬼故事的套路,陈老乡不能学习学习?当然这是笑谈。大领导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人家没上当,拒不下水,退还礼品,还要抓住不放,查他个“怎么搞的”,也不知是说真说假。要真的话,“神”老乡此番麻烦大了。
5
早上七点二十分,陈捷乘电梯上达十楼。
他来请谢荣光用早餐。谢荣光是大领导,按惯例要有负责接待的下级引领、陪同前往餐厅。这是陈捷的任务,只能挺身而出,不管如何畏惧。早餐定在七点半,陈捷提前上楼,准备在楼上守候片刻,时间一到就去按门铃请人。
不料赶得正巧,上到十楼,电梯门一开,外边走廊上已经守着几个人等着下楼,站在最前边的就是谢荣光。陈捷连忙打招呼,按电梯门,把他们让了进来。
“黄市长已经到餐厅。”他向谢荣光报告,“夏主任几个也先过去了。”
谢荣光点点头,不吭声。表情还那样,板着脸。经过整整一夜的休息,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否已经好转,是不是准备立即着手查办陈捷。
电梯停到八层,有人进出。谢荣光突然对陈捷说了句话:“昨晚怎么样?”
陈捷低头,说昨晚没怎么睡,想了一夜。实话说,工作没做好,心情很沉重。此刻来见领导,就像老鼠来见猫。不敢说勇敢无比,确实是畏惧不已。
谢荣光竟然一笑。
“我有时脾气不好。”他说,“别放在心里。”
陈捷顿时松了口气。他说深感领导讲得很有道理,他会牢记不忘。
“别以为事情这就完了。老这样行事,我不查,迟早也有人要来查你。”谢荣光的脸又板了起来,“记住我的话,该守住的要守住,不要悔之莫及。”
电梯下到三楼,陈捷按住电梯门框,请客人先走。谢荣光摆摆手让陈捷出去,说他要到大堂,还有事情。
“都在餐厅等着呢。”陈捷说。
“告诉他们不必等,吃。”他交代,“告诉夏玉龙,接下去让他具体抓一抓。”
陈捷说时间到了总得先吃饭。有事可以交代他,他去处理。
“你处理不了。”他说,“出去。”
陈捷只能下电梯。
他去了餐厅。除了谢荣光,该到的人都到了,宾主围坐餐桌,只等大领导。陈捷把谢荣光交代的话一说,桌边人面面相觑,哪里有人敢动筷子。
于是等。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不见谢荣光露面。夏玉龙试着挂手机,竟是关机。他着急了,说上午的座谈会是八点半吧?谢副省长知道的,再不吃饭可来不及了。
黄江河猜测道:“会不会让谁请去喝早茶了?”
大家分析不可能。如果是那样,谢荣光不可能不做交代。另外他也不必关上手机。
夏玉龙站起身,把陈捷叫出餐厅包间,拉到走廊上单独询问。
他让陈捷再回忆一下。谢荣光都是怎么说的?让夏玉龙“具体抓一抓”。话说得有些奇怪,像是领导要离开了?这话在哪儿说的?电梯里什么情况?领导突然变得很和蔼吗?除了谢荣光和陈捷,电梯里还有哪些人?那些人说什么了?
陈捷不禁失声一叫,说想起来了。在十楼跟谢荣光进电梯的有四个人,都是陌生男子,两个中年人,两个年轻点。上电梯前他们站在谢荣光的身后,上电梯后他们把谢围在中间。谢荣光跟陈捷说话时,四个人均默不做声。当时陈捷以为是些不相干的人,没太留意。现在想来,这些人在那里边有些怪怪的,不同寻常。
“难道有事了?”
他看着夏玉龙,夏玉龙瞪大眼睛也看着他。好一会儿,夏玉龙告诉陈捷,这两天陈捷老问王处长怎么没来,他暗示过陈不要多问。为什么?眼下敏感,领导不喜欢提到他,偏偏陈捷哪壶不开提哪壶,总把个王挂在嘴上,让领导格外不高兴。这个王原是要随谢荣光下来调研的,但是出发前被突然叫走了。干什么?协助调查。一段时间以来,省城时有传闻,说谢荣光卷入一起腐败大案,涉及到钱和女人。他的司机、夫人还有秘书一个接着一个进去了。
陈捷脱口道:“难怪!”
“别声张!”夏玉龙赶紧制止,“现在还不能确定。”
他们回到餐厅。夏玉龙对大家说领导交代了,咱们赶紧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