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给对面的人添了茶,动作和缓,道:“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便也不劝你。只是应荣细心狡诈,你需万分小心。”
女子点了点头,轻“嗯”一声,低下眼睫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滚了出来。
沈临心中难免微叹,道:“顾太医泉下有知,定也希望你能幸福度日,你,万自珍重。”
顾婉清胡乱擦去泪水,笑着点了点头:“我自知晓,这段时日麻烦你了。听闻你半月前大婚,我还未曾恭贺你呢。”
谈及此,顾婉清面上笑容更大,凄伤之感却怎么都掩不去:“听闻你妻子是李将军之女,大方沉静,娴柔秀美,恭喜你了。”
沈临的手微微一顿,脑中浮现的却是昨晚李羡鱼同他生闷气,将自己裹在被中的场景,不自觉便有些失了神。
他目光失神,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小妻子。
见他心神如此被妻子牵动,顾婉清只觉得心口被剜去一块,生疼,无法言说。
她与他认识这许久,却也从未见他如此被自己牵动过。
顾婉清知道,她与他之间,已再无可能。
此后余生,唯愿他能幸福。
她忽视心中酸胀,勉强笑道:“想必你们虽是新婚,却已是恩爱夫妻。我来时匆忙,倒也未曾准备贺礼,便只好先口头祝贺一番,祝你们琴瑟和鸣,夫妻白头。”
恩爱夫妻。
琴瑟和鸣,夫妻白头。
这几个字让沈临彻底怔住。
忽地便想起了前世,那些遥远的、黑暗的、被他压在记忆深处的岁月。
十二岁那年,祖母因病去世。他的亲生母亲,借此发难,暗地里请来道士为他批命。
道士说他天生孤寡命格,尤克亲近之人。生来为母不喜,就连他的祖母,也是被他所克死。
靖武侯自然是怒斥了道士一番,将其赶出府去。
邱素心希望通过道士让他们父子离心的算盘落空。
沈临自然也是不信这些说辞的。
十二岁的他已然轻功卓绝,少年人天资出众,意气风发,想要得到自己母亲的关爱与赞美,却也是天性。
自他的轻功能神不知鬼不觉避开明松院护卫后,他已数不清有多少回,自己悄悄躲在明松院房顶,听母亲温柔轻哄自己的弟弟。
那一回,他同样轻轻掠上房顶,却只听到母亲对自己的诋毁厌憎之语。
他已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以何种心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