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呦在意的无非是鹿萍的死,因为鹿萍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与她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无法磨灭鹿萍在她心里的分量,因为她是“母亲”。可是,如果鹿萍的这些消息公之于众,她就不再有“母亲”的资格,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疯女人,一切的母爱都是伪装和手段,鹿呦呦于她,只是复仇的工具,而不是女儿。但是……这些事情如果真的告诉了鹿呦呦,她真的能接受得了么?一个从小接受着“乐观面对世界,善意对待他人”这样的教育成长起来的女孩,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真相吗?鹿萍的形象一旦崩塌,她会怎么想?她生命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除了顾灵耶之外,都不是好人。顾盼升也顾虑过这个事情,但是,能够让鹿呦呦对他解开心结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毒品一样的诱惑,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鹿呦呦能够毫无芥蒂地和他在一起。所以,无论陈冰时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答应。“我想和灵耶结婚。”陈冰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顾盼升没有说话,既不同意、但也没有马上反对,他眸色渐沉,似乎在思考着怎么让顾灵耶同意这桩婚事,如果她不同意的话,他该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她嫁过去。然而,就在他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顾灵耶突然推门进来了。秘书站在她的后面,脸色煞白,生怕自己被顾盼升炒了。她颤颤巍巍地解释道:“顾总……我……对不起!”顾盼升示意她离开,秘书也十分有眼力地迅速离开了。顾灵耶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她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冰凉。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最终的真相。她喜欢的男人,亲手将安眠药递给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却要把她嫁给这样的人;而最爱她的母亲,竟然和她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这一晚,顾盼升涉足了三年未曾踏入的那家夜店。他陪着陈冰时喝了很多酒,一直到凌晨才回去。顾盼升刚刚出差回来,本想一下飞机就赶回别墅看鹿呦呦,半路却被陈冰时截住,然后又和他一起喝酒,喝到了这么晚。高浓度的酒精侵染了他的大脑,回到别墅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晕得看不清东西了。可是从门口到鹿呦呦卧室的这段路,他每晚都会摸着黑走,这一次自然也顺利地走了过去。他推开门,看到女孩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亮。自从她穿上了他的衬衫之后,白天就羞于拉开窗帘,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把窗户露出来,看看外面的月光。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忍不住去摸她的脸,去吻她的唇,修长的手指绕着她柔软乌黑的长发,卷出一个又一个柔美的弧度。很快了……很快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只要陈冰时把鹿萍的事情告诉她,她就不会再怨他,也不会再离开他了。她对他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如果没有鹿萍的死,他们是能顺利在一起的。既然这样,那他提前尝一点甜头也是可以的吧。他忍了太久太久,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于是,他将一柄雕饰着精致花纹的大马士革刀放在她手里。“呦呦,除非今晚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而温柔地说着这样欺负人的话,明知她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是个好人,根本不敢杀人,却装作大方的样子,把主动权交在了她的手里,把自己的命交在了她的手里。他去吻她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还带着沐浴乳的馨香。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就算真的被她一刀捅死,也值得了。将刀插进男人的身体里时,鹿呦呦想,干脆让人生重来算了。这套路和新媒体连载的那些霸总小说完全不一样,一般来说,这种挖肾挖眼跳崖捅刀的剧情,都应该是虐在女生身上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虐在了顾盼升的身上?他被她捅了一刀之后,仍是死性不改地吻着她,从额头到睫毛,再到鼻尖和唇,虔诚得像某个神秘宗教的信徒。鹿呦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么狠心的人。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透明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又被眼前的男人一点一点地吻掉。他抬起手去扯她的衣服,然后鹿呦呦又捅了他一刀,这一次朝着心脏的方向捅了过去,但是她却下意识地歪了手,没有真的一刀捅死他。但是这一刀捅的很深,似乎还是伤到了他的内脏,顾盼升脸色煞白,然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黏在了她的发梢上。顾盼升没有去理会她捅过去的第二刀,而是用手堵住了第一刀的刀口,但深红色的鲜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不停地往外淌,浸湿了浅粉色的床单,也染红了鹿呦呦身上的白色衬衫。他忍不住捏了捏女孩柔软的肩膀,又咳出了一口血,然后沉着声音,对她说:“你……真的是想让我死吗?”鹿呦呦早就被这大片大片的鲜红吓得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她握着刀柄的手想往回收,却不料被顾盼升捉了个正着。他握住她的手,将那柄大马士革刀又往自己的身体里捅了一截,然后气若游丝地笑了笑,并对她说:“呦呦,快杀了我,你就自由了。”不知道为什么,鹿呦呦看到他笑得那么温柔,竟然没由来地觉得心疼。他身上的酒气全都被鲜血的味道遮掩住了,凌乱而粗重的呼吸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笑得那么温柔,好像隐隐期盼着死亡的到来。难道对他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吗?这不对啊,明明一直被他禁锢着的人是自己,明明被他扰乱了安稳人生的人是自己,她都没有想过一死了之,这个罪魁祸首凭什么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解脱般地迎接死亡的到来?更何况,她现在在做的事情,也太恐怖了。鹿呦呦抬起眼眸,含着泪看着他身上的刀伤,卧室里全都是腥甜的味道,是他的血,大片大片的红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美而悲凉。她刚刚……竟然想杀人?!就在鹿呦呦震惊着的时候,顾盼升突然朝她的方向倒了过来。他本来就是喝多了酒,整个人醉醺醺的,现在又被捅了两刀,不仅失血过多还伤了内脏,没当场晕过去已经算是体质好了。顾盼升枕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带着樱花味道的发香。从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一直都觉得,樱花的味道很适合她。别墅里的每一件用品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浴室里的洗发水是他亲自挑的牌子,在二十多种樱花味道的洗发水里挑了味道最纯正的那一款,放在了她的浴室里。疼痛被酒精麻痹,似乎没有多痛,但是他却感受到身体里的生命力在渐渐流失。不过……就算到了这个节骨眼,顾盼升竟然觉得有些幸福。他枕在她的肩膀上,距离她那么近,近到可以听见她脖颈动脉里血液流动着的汩汩声。而她却没有将他推开,任凭他离着她那么近,放任他将呼吸尽数洒在她的皮肤上。这一次,不用陈冰时来确诊,也不用任何人来说,就连顾盼升自己都可以确定,他真的病得不轻。怎么会有人快死了还觉得开心呢。而对于鹿呦呦来说,她现在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顾盼升离她有多近?她沉浸在杀人未遂的负罪感中无法自拔,颤抖着手去拿手机,打算叫救护车来,把顾盼升抬走。然而,号码还没拨出去,手机就被人拍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