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笨蛋甚至不知道自己追随的是个使徒。明日香不无讽刺地说,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忽然锐利了眉眼,目光紧紧抓住了真嗣:“我想你也不会去求你父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真嗣?”
真嗣再怎么迟钝也早就发现了明日香的真意。他一直以不回应作逃避,可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要他放弃薰,他做不到。
薰已经离他那样远。多少次,他在梦中回到他和薰相处的那些片段——少年时争抢苹果的怀念、搭乘EVA后日渐疏远的笑容、再遇后那个站台上熠熠生辉的身姿、做饭时熟练而安宁的背影、片片葬礼上安静地等待的样子、音乐会上紧握着的不安怯懦的手、学习玩魔方时那孩子般的雀跃、蜷着身体躺在沙发上的睡颜、拼尽全力的笨拙的感谢告白。
还有最后,在那片爆破后尘土飞扬的废墟中,藏在阴影里的红色眼睛。
可每当梦醒,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却将一切梦境扰乱。在梦境中自以为的铭记,到头来不过化为一片片淡淡的薄雾,再也抓不住,记不清了。
至少,真嗣想要抓住这仅存于世的薰的寥寥痕迹。不管他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他望向明日香的眼睛,像从浓雾中找回声音的鸟:“拜托你,明日香,我无论如何也想拿到手。”
明日香蓝色的眼瞳在闪动。她沉默,真嗣便坚定地望着她,等待着。半晌,她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知道的,真嗣,变成大人真的是件很讨厌的事。我变了,渚也变了,唯独你没什么改变。”
她伸出敲击桌面的手指向真嗣:“懦弱。自私。不负责任。自我中心。逃避现实。”
话语突兀地顿了顿,她咽了咽口水,脸皱起来,像是在咽下更多难以言说的不满,眼神渗透进沧桑:“……但是,我偏偏喜欢上了你这样的家伙。”
她自嘲地弯起嘴角,放下了咄咄逼人的手指,寻求依托般握住面前的酒杯:“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和我交往。就算你对我没有感觉也好,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明日香喝得醉醺醺的。真嗣扶着她回到家,一进玄关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真嗣怎么拉她,她都死赖着不起来了。
美里不知怎么不在家。家里一片黑暗。真嗣好不容易挣脱了明日香紧抓不放的手把灯打开了,忽然的光亮刺痛了眼睛,还听见地上的明日香啊地惨叫了一声。
“笨蛋真嗣,你要弄瞎我吗!”
明日香捂着眼,老虎一样嚷嚷着。真嗣走上前拽她的手臂,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她却甩开了真嗣,伸出双臂来。
“抱我起来!”
不给丝毫商量的余地。真嗣没说什么,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她不算重,可真嗣不强壮,抱着还是有些吃力,更何况她还紧紧抱住真嗣的脖子,双腿晃个不停。
“渚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嫉妒死了!”她靠在真嗣肩上,带着浓重的酒味,像是拿着新玩具在夸耀的小孩,一脸幸福地嗤嗤笑着,“他废了那么大劲儿,你一定还是总给他脸色看。我都能想象到他失落的样子!你知道吗,在NERV的时候,他不被允许观看你的战斗,就偷着看,被抓住后还被审问、被关了好长时间的禁闭呢!你被如此地爱着,却一无所知,我都要开始同情他了!”
借着酒劲,她的话语犹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泄下,开始在真嗣脚边迅速积聚起来。
“还有还有,他好多次在你房间前面徘徊,然后又灰溜溜地走掉了。你应该也记得,你搭乘EVA下来后,肯定都能看见他,我真的很佩服他的毅力!后来,你不再抵触EVA,他就被禁止和你接触了。本来还打算处分掉的,但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到美国去了。因为估量着没有威胁,也就任他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兴奋地蹭着真嗣的肩膀,脸颊红通通的,湿润的眼睛里满溢着喜悦。
“你虽然总是对他恶声恶气的,但女人的直觉可没那么好骗。不过,现在他没法和我争抢了。现在,你是我的了。”
话语刚落,她就被粗暴地丢在床上。背后受到的冲击让浑噩的脑袋一阵钝痛,她回过神,瞪着真嗣:“干什么啊,笨蛋真嗣!”
真嗣双手撑在两侧,朝她俯下身来。房间里没开灯,在晦暗的微光中,真嗣的身影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不带感情的话语淡淡落下。
“还有吗。”
明日香无缘由的打了个寒战。意识回来了一些,她看向隐没在阴影中的真嗣的眼睛,扁嘴:“还能有什么,我和他也不熟。后来,他到美国找我的时候,我觉得好玩,就和他提起曾经和你练习二体合一的事,你知道他的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