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恐龙在许多年前就不太好看,头上顶着一只尖角,眼睛又圆又呆,是薛齐玩的奥特曼打怪兽游戏里的怪兽,几乎每次都被暴打一顿,踢翻在地上。薛齐就将这只恐龙送给了徐扬。他原本以为徐扬会不高兴,但没想到他竟挺喜欢这只丑东西,薛齐经常看见他抱着这只恐龙走来走去,但恐龙被他改了名字,叫“金角大王”,这个名字是徐秋实给它起的。
现在这只金角大王已经很旧了,身上掉了许多毛,长毛变成了短绒,身体里的棉花不再分布均匀,而是沉在了靠下的部分,就连他又圆又呆的眼睛都褪了色,成了斑驳的模样。它变得更丑了,但徐扬还留着它,将它放在自己的床头。
薛齐他望着手里的那只丑东西,心中泛起一阵钝钝的酸楚,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对他好点儿呢,竟然将这么丑的东西送给了他……
正当他悔恨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薛齐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在徐扬的床上挺了挺身,但还未坐起,只听见啪的一声,头顶的吸顶灯亮了。薛齐吓了一跳,瞬间抱紧那只恐龙,像个害怕受到责罚的孩子一般蜷曲起了身体。
透过那只恐龙玩偶,穿过指缝间的一片白光与光晕,薛齐看见徐扬进来了。
在徐扬惊讶的眼神中,薛齐慌慌张张地将那只恐龙抛了出去,绿色的丑龙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随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哥,你在做什么呢?”徐扬疑惑地问道。
薛齐故作镇定地伸出一条胳膊,撑住他的脑袋,又本能地伸出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侧着身体悠闲而不失尴尬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
话音刚落,他发觉自己的姿态太过妖娆,就像等候西门庆回家的潘金莲,薛齐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有些讪讪地望向徐扬,咳了一声。
徐扬弯腰将地上的恐龙捡了起来,拍了两下,放到床边,他并没有进一步地对薛齐的奇怪行为作出质疑,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是淡淡地说:“书我找到了,就放在外面。”
“哦,找到了……”薛齐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徐扬的被子,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凌乱的茶几上摆着两本书,一本叫《存在主义简论》,一本叫《存在与虚无》,两本都有一定的厚度。薛齐随手拿起一本书,大致地翻了一翻:“是这两本吗?”
徐扬点了点头:“这方面的书我看得少,也只是随便看看,但作为了解基本的内容,这两本还是够的。”
薛齐假装对两本书籍十分感兴趣一般,又翻了一会儿书,突然说:“饿了吗?我去做点吃的。”
但徐扬立刻说:“不用,我不饿。”
都到这个点了,怎么可能不饿,薛齐说:“等我一走,你肯定要吃泡面。别老吃泡面,泡面没营养……”
“哥,”徐扬打断了他,声音很温和,说的却是,“天色晚了,你该回家了。”
薛齐想留,又不敢留,他看了徐扬好几眼,终于抱起那两本书,走了。
回到家后,薛齐将那两本书放在床头,他决定看完它们,但没看几页就起了瞌睡,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没有。这两本书,竟然成了催眠神器。薛齐想了想,又将两本书带去了公司,决定每天在午休的时候抽空翻个几页,这样的话,一两个月也该翻完一本了。
某一天中午,当他打开其中一本破书准备研读的时候,突然看到部门的聊天群里有人在说购买玩偶的事情。一名同事休假去迪士尼游玩,晒了一张购物商店的照片,很快就几个女同事在下面回复,让她为她们代购公仔。
薛齐放大图片,发现一共有四款公仔,其中一只叫达菲熊,长着长长的绒毛,手掌和脚掌上印着肉垫的形状,那模样,与薛齐以前拥有过的一只小熊有七八分相似。那只小熊徐扬曾经很喜欢,但薛齐没给他摸过。
薛齐立刻给那位同事发了私信,让她给自己带一只达菲熊回来,他心虚地补充,这是买给亲戚家的孩子的。
但这只熊是给徐扬的,自从给那位同事发消息后,他一直满心期待着那只熊的到来。
两天后,休假的同事回来上班了,她敲响薛齐办公室的门,将小熊给了他。过了而立之年,薛齐已经对这种玩具没有任何兴趣了,他不懂为什么门外的女孩这么喜欢它,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徐扬还留着那只恐龙一样。但毫无疑问,这只熊比那只恐龙,要可爱多了。
但要怎样把这只熊送出去成了一个难题,薛齐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说辞来,他总不能直接把小熊递给他,对他说:“我觉得这只熊很衬你,请你收下吧。”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的话,徐扬很有可能会觉得他脑子有毛病——不论一个人小时候再怎么喜欢玩具熊,那毕竟是小时候,现在徐扬成年了,或许早就不喜欢这种东西了。薛齐又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将那只熊买回来。
那只熊在薛齐的办公桌上待了好些天,在同事误会他也喜欢迪士尼卡通动物之前,他将它带回了家。终于有一天,徐扬来吃饭,薛齐在徐扬临走的时候,将熊塞到了他手里。
“本来是买给朋友家的小孩的,但那小破孩不喜欢,他喜欢兔子……我看你家里那只东西那么旧了,这个给你……随便你怎么处理,不喜欢就扔掉吧。”薛齐结结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