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疤那么多,至于肩膀上的这一个伤,刚结婚的时候霍知行已经几乎恢复得差不多,只是不能提太重的东西,这些童秋都记得。
“那还有一处呢?”
霍知行转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心脏?”童秋皱起了眉。
“心里。”霍知行说,“心里的伤比身体上的任何一处来得都痛苦。”
他说完,狠狠地抽了口烟,又沉默了好久,直到一支烟抽完。
童秋觉得不对劲,走过去,自己抽出一根烟点燃,烟还没送到嘴边就被霍知行抢了过去。
那人抽了一口,说:“那次行动,我们其实谁都没料到对方有枪,而且事发突然,我们连防弹衣都没穿。我当时太鲁莽,直接冲进去,被对方一枪打中了肩膀。”
童秋看着他,觉得霍知行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闪。
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眼泪。
“当时我懵了一下,紧接着就又出现两声枪响,”霍知行转过来,眼睛里含着泪笑着问童秋,“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我一个队友,开枪打了那个打我的混蛋,可是他也中枪了。”
霍知行说:“被打在胸口,当场死亡。”
大概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或者几段非常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去,事件发生后,需要用长久的时间磨成的粉末去覆盖关于那些回忆的每一个画面,如果可以,恨不得再也不要重新拨开灰尘。
就像当初,童秋问起做片警的缘由,霍知行也只是随口糊弄过去,一句都没多说。
那个时候,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即将步入婚姻的新人,彼此对对方抱有期待和幻想,却谁都没做到坦诚。
如今,一年多过去,霍知行越来越发现他见不得童秋难过,童秋说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学生,可霍知行又何尝不是呢?
他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保护不了自己的队友,他喜欢的人现在在痛苦,他的队友为了他牺牲了。
“那一枪打在他胸口,也打在了我心上。”霍知行看着袅袅的烟雾成形又散去,“那之后,我没办法面对其他人,也没办法面对自己,我觉得是我杀了他。”
童秋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霍知行,像是在面无表情地扒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给他看。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被愧疚折磨得躲在医院不肯见人,我害怕,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人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但我还是不敢面对他们。”霍知行说,“后来,我归队,但很快就发现我没办法再继续了。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变得谨小慎微,好几次因为这个,错失良机。我去看心理医生,可问题也没得到根本的解决。再后来,我提出转职,只要我留在刑警大队,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我觉得我的队友一直跟着我,他不怨我,但我怨我自己。”
童秋摸过烟盒,也点了支烟。
“人呐,最难治的就是心病,‘愧疚’这种情绪一旦产生,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霍知行苦笑着看向童秋,“所以,其实我大概能理解你现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