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沉笙将汪峦抱回到房间后,便打算去寻些吃的,或是再联系何城东送饭进来。
谁知他沿着螺旋而下的楼梯走了没几步,便见着一个神父打扮的人,正靠在窗边,翻看着本厚重的旧书。
那人的相貌很是年轻,鼻梁上架着副金丝框眼镜,镜片后乌黑的眼睛衬着异国的白肤,却并没有让人感觉突兀,反而带着几分文气。
窗外紧挨着的梧桐树,恰好被秋风挟入几片金叶,飘在年轻人的书页间,惹得他微微笑着取下。
祁沉笙灰色的残目稍垂,这一切光景完整的落到了他的眼中,恍若勾起了几分旧梦。
他忽得不想去取什么东西了,只想快些转身回去,看看梦中的那个人是否真实的留在教堂小小的房间中,等着他回去。
可就在这时,楼梯下年轻的神父忽而开了口:“祁二少,是您吗?”
祁沉笙不愿与他多言,刚要敷衍着回应句时,摩挲着绅士杖的手却顿了一下,让他暂时按压下心头难耐地,想要回到汪峦身边的念头。
片刻后,他重新抬眸看向眼前年轻的神父,淡淡地说道:“是。”
尽管祁沉笙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年轻的神父却很是高兴,将手中的书收了起来,欣喜地仰望着他:“早就听人说,您来了教堂中,一直不敢去打扰……”
“您一定不记得我了,我叫冯珈……十三年前冬天雪灾,幸亏您和大少爷给我们送了好些东西,不然我早就冻死在街头了。”
冯珈说得殷切,于祁沉笙而言,却不过只是个模糊的影儿,他略略回想着说道:“好似是有那么回事。”
“是大哥看着有人艰难,才带上我去搭了把手,你若要谢还是去谢他吧。”
那冯珈脸上一僵,但很快又掩饰过去,走上楼梯想要拉近几分两人的距离:“是要谢大少爷的,但也要谢您……”
“当年我熬过了那个冬天,才被洋人生父找到,带回国去……可我总忘不了您……和大少爷的恩情,所以又回到了云川。”
话说到这份上,祁沉笙本是有心试探,但也无心再听下去。
他手中的绅士杖在木质的楼梯上轻敲,刻意不耐地打断了冯珈的话,灰色测残目映着窗外满是金叶的梧桐树,淡然又似告诫地说道:
“我当年助你是出于善念,如今你既然做了神父,能将这份善念传送下去,便算是对我与大哥的谢了。”
“且不必于我个人有什么,也莫要听了什么人的什么话,走错了路。”
“祁二少!”冯珈也是个聪明人,当即就听出了祁沉笙话中的意思,急急地想要回转什么,可祁沉笙却没有给他机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梧桐叶又被秋风吹送进来,冯珈站在原地,久久不知所措。
------
留在房间中的汪峦,自然不会知道楼梯上发生的事情,他的身子本就不算大好,如今精力也十分不济,祁沉笙出去后,他靠在床边,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祁沉笙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汪峦沉沉睡去的模样。
他放轻步子走到床前,俯下身来凝视着汪峦安静的眉眼。刚刚在楼梯上,看到冯珈的刹那,他确实出神了,因为在梧桐叶与自窗外而来的斑驳光影下,他好似看到了七年前的汪峦。
也是在那样的秋阳中,也是在飘落的金叶下,手捧着厚厚的书册,向他抬起头来,露出干净年轻的眼眸,微微颔首而笑。
“九哥……”祁沉笙终于无法忍耐,他挤上那狭窄的床铺,双手摩挲着着汪峦的身体,将他紧紧地拥在怀中,而后低头迷恋又惜重地,嗅着那散落的发丝,一下下点吻着汪峦憔悴的面庞。
汪峦朦胧之中,感觉到祁沉笙熟悉的气息与拥吻,挣扎着睁开双眼,却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他的怀中。
“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