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屿心里清楚,在举刀那一刻,一切都完了。果不其然,此事之后,元彻的名声因此迅速臭了下去,继而失去民心。原来是这样……窒息般的静默僵持须臾,沈之屿压下心绪,让自己的神色除去苍白外看不出任何端倪,明知故问道:“见笑,身体不适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这是我们养的‘毒人’,他们身上带的病传染性很强。”杨伯仲道,“蛮夷皇帝的军队虽然不能去硬碰硬,但他们总归是肉体凡躯,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呢?”“你想用这些人从内部打败鬼戎军?”“没错,大人意下如何?”沈之屿的长发成缕贴在脸上,喉结滚了滚,紧盯着那群奴隶:“确实不错……”“但这些东西看着并不好控制。”稍后,话音一转,沈之屿冷声道,“万一失控,别告诉我你没有对策。”杨伯仲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大人大可放心,办法定然是有的,只不过现在不太方便说出来。”他上前几步,站在沈之屿面前,打量着沈之屿衣襟上的血,“大人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这批人,还得需要大人来带给蛮夷人。”沈之屿目光森寒。“下官知大人心系百姓,但这是对付蛮夷人最有效最迅速的法子,舍小我而利公,行大道而忘我,作为大楚的一份子,这是他们该做的事。”杨伯仲丝毫不觉愧疚,还颇有一番大义凌然的做派,递出木屋的钥匙,“大人有三天的时间做这件事,做成之后,记得告知下官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把钥匙上,包括沈之屿,它就像一个魔盒。嘶哑的声音在喉咙打转,该如何处理这把钥匙和这些人,沈之屿心中想法已经万千,最后,他笑了笑,抬起来沉重的手,故作轻松地接了过来:“……好,合作愉快。”杨伯仲满意地退后拱手,将礼数做全。“但是杨伯仲。”沈之屿将钥匙放进兜里,“我这个人不喜欢太被动,你要求我帮你办事,光给这个恐怕不行。”杨伯仲疑惑地抬头,稍后立马顿悟沈之屿话中的意思:“是,明日内就把该还给大人的还给大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有些比较尴尬的事情,不用彻底撕破脸皮,只需维持表面虚伪的同时微微一点,便可相互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沈之屿的四肢还有些发软,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杨伯仲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等沈之屿的身影完全消失,杨伯仲摆手,家兵重新锁上木门。炼狱被重新关闭,京城得以暂时维持和平的假象。“老杨。”于应谦上前一步,有些担忧道,“你就这样把钥匙给他了?你真的相信沈之屿会没有二心地站在我们这边?”“不太信。”“那你还……”“信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的?老于,你就是太死板了,才会在文坛上输给姓沈这一家子,这个弱点你一辈子都没能改回来。”杨伯仲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打断他。达到目的就行了。至于真相,那不重要。杨伯仲慢悠悠地说道:“重要的是沈家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被我们逼上这条路的同时,还真妄想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重要的是,他根本猜不到我们的底牌是什么老陆走了好几天了,有回信吗?”“回了回了!”王章从衣袖逃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出。“这就对了。”杨伯仲接过信,示意都散了,于应谦却一把抓住杨伯仲的肩膀,重申道::“老杨,你别仗着年纪大就轻敌,沈之屿比他父亲还要狡猾,手段还要狠!他什么都敢做!你不能让他没有顾及,得像个法子绊住他!”“哎,你真的是。”杨伯仲有些头疼,看自己多年的好友,“行吧,,我记得你家还有个小女儿没有定亲,是不是?”“你想做什么?”“你既然说沈之屿没有牵挂,那我们就送给他一个,让你家女儿想办法给他生个孩子,丞相正房夫人,一点也不委屈她。”杨伯仲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这院子很大,大到可以住下大楚极为尊贵的杨于王□□大家,大到让他殚精竭虑一辈子。这院子也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这四家人。杨伯仲其实很能理解那些朝中那些年轻人的想法,年轻嘛,他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心里总是想要为天地立心,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将自己的姓名载入史册流传千古,可古来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个人?又付出了什么代价?他老啦。只想要自己家里人好,儿孙绕膝平安,远比所谓的流传千古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