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归路,闷头走,不回头。”沈之屿冷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些老臣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说他们没本事吧,不全对,比起李亥和李瞻那种酒囊饭袋,他们还是有些笔墨和韬略在肚子里,但你要说他多么厉害,也不对,他们像是被高墙别院关太久,视线也变得狭窄而短绌,脑子里全是不得台面的阴谋。偏偏他们还以为,自己形成的这一套制度,所有人都会和他们一样,所有人都会去遵守。自作虐不可活。这世道早就变了。沈之屿瞥见跟着茶盏一起被摔在地上的钥匙,心头一亮,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推门走出。杨家兵或许还是有些忌惮这瘟疫,这些人伤的伤、残的残,只要锁好门,自己根本跑不了,家兵便也仅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守在门口。一路走过来,沈之屿一个人也没碰见。此时此刻,木屋距离他仅有十步的距离,沈之屿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该带一把刀,将眼前的一切都抹杀掉,这样就不会有瘟疫爆发了,上一世最大的灾祸也会被遏制在一开始,元彻更不必背上暴君的头名,这些罪恶会悉数归在他的头上。或许自己会在这个过程中也染上病,或许结局会是腐烂成白骨。但这不重要。沈之屿已经来到了木屋边,拿起门上的锁,就在钥匙即将插进去的上一刻,猛地顿住。他听到了一个细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娘……我好难受,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是一位小女孩,年龄估计还没有魏喜大。“乖宝,没事,没事啊,不会死的。”她的母亲在安慰她,可这位母亲的声音也很憔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紧接着,又有另一个声音从他的脑海里传出“他们好不了了,你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不就是几条人命吗,杨伯仲下手的时候可没心疼!”“你已经杀过他们一次了,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娘……我身上好痒。”“别挠,乖,在娘身上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不替小喜出口气吗?小喜可是因为你、因为这些才受伤的!”“……”“哐当”一声,钥匙脱手掉在地上,沈之屿立在寒风中,身体紧绷,眼中血丝遍布,面上满是疲惫。我在干什么?他想。我刚刚是不是打算杀了这群人?杀了他们百害而无一利,不仅仅会惊动杨伯仲,而且,杨伯仲既然能养出一批瘟疫患者,就能养出第二批,他根本不怕缺人。饮鸠止渴毫无意义,要连根拔起才行。“大人需要搭把手吗?”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沈之屿一顿,顷刻之间整理好神色,转过身,看见将自己从宫中接出来的小太监就站在身后不远处,揣着手,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小太监好心上前,将地上的钥匙捡了起来,可因为右手小指少了个指节,第一次没有成功。就在他准备还给沈之屿时,只听沈之屿道:“你在杨府藏了多久了?”“大人在说什么?”小太监面色不改,“小的在杨府……”“尹青。”沈之屿冷声道,“你和孔衍秋的臭味一样。”小太监尹青一听,噗嗤笑出,紧接着,逐渐舒展开佝偻的肩背,这一瞬,哪怕他穿的是太监服饰,周身的气质也骤然改变了,换成谋臣的风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骗了四大家整整七年,大人却两天就看出来,着实厉害。”尹青道,“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孔衍秋那家伙给你说的?”沈之屿不语。“其实大人您有一点说错啦,我不是和孔衍秋臭味相投。”尹青忽然凑去沈之屿面前,沈之屿下意识退后一步,他便撑出手,将沈之屿困在自己和墙面之间,一字一句道,“是我们都像您啊。”“像我?”“是啊,孔衍秋太过迷恋齐王,无时无刻不想将您在齐王心目中的位置却而代之,他甚至试图和齐王分享感情,所以他会和齐王一样恨你,骂你叛徒,”尹青在沈之屿耳边亲声道,“但我不一样,任何人是不同的,谁也不可能代替谁,我追随齐王,只是觉得他身边不错,能带给我想要的……啧。”尹青骤然退后,手臂之间感觉到有一股暖流缓缓流下,他抬手一看,是血丝。再看沈之屿,借着月光,他纤长的指尖反射着一些细如发丝的弦线,锋利无比,这是上好的暗器,平时隐在衣袍绣纹上,但沈之屿似乎不太会用,只能发挥出它的杀意,在割开敌人皮肤的同时,让自己的手指也被带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