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文志也自笑起来,过一会儿,自去侍候岱宇。
维真轻轻问乃意:“你同他说了些什么,我见他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样子。”
乃意笑:“我同他讲,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维真也笑,“我才不相信两句话会令他醍醐灌顶,感激铭心。”
“维真,我们走吧,不理他们。”
乃意说得出做得到,任务已毕,一派潇洒,专心写作读书。
维真顺理成章地考入法律系,故时刻与他的学长韦文志联络。
乃意第一个长篇小说印出单行本,她捧书爱不释手,抱着它进入睡梦里。
维真取笑她,“看着己作,神色温柔爱怜,前所未见,文章肯定是自己的好,信焉。”
一个个字做出来,涓滴属于一己心思,不爱才怪,所以,列位看官,千万不要问一个写作人“你最喜欢自己哪一本书”,永远没有答案,因为字字看去皆有汗,本本辛苦不寻常。
这个时候,乃意的工作已经有了个良好开始,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正当职业,只要养得活自己,兼夹有兴趣做,便是理想工作。
转眼间又一年,乃忠这小子又回来了。
多年独立生活使他对家人感情淡薄,拎着姐姐的书,他踌躇地说:“可是,这算不算艺术?”
乃意见他对俗世事一无认识,看样子真正适合一辈子藏身学术界象牙塔内,不禁笑得肚子痛,过半晌才答:“乃忠,至矜贵的艺术,乃是令大众快乐的作品,艺术并非小撮人之特权,艺术必须自势利阶层手中解放出来。”
既然乃忠喜欢高深莫测,似是而非的辩证法,乃意便满足他。
果然,他听了之后,怔怔地思索,不再发表意见。
对这位兄弟,乃意恐怕永远不能与之肩并肩诉衷情,自他留学第一个暑假起,他们便把对方视作假想敌,只有竞争,没有商量余地,下意识要把对方比下去。
第一回合,乃意胜利,但是她知道弟弟比她小好几岁,他的前途,未可限量。
乃意同维真诉苦:“你看我多无聊,同小弟争出息。”
维真看她一眼,“有竞争才有进步,无可厚非。一些家庭,大哥太爱弟妹,处处维护,形成不平均发展,弟妹终身倚赖长兄,一事无成。”
乃意吞吞吐吐,终于讲了老实话:“维真,我想专注写作,放弃大学。”
“不行?”
“咄,我毋须你批准任何事宜,我只不过把你当作朋友,特此通告。”
“你一定要花这三年时间。”
“给我一个理由。”
“毕业之后,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大学课程无用。”
“去你的。”
“相信我,这三年对你日后处世态度以及气质量度有很大帮助。”
乃意不语。
维真的声音忽然缩得很小很小,“你就当作陪小子读书吧,我只恐怕你的时间多出来,投入社交应酬界,生活多姿多彩,日渐老练,与我脱节,日久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