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他的袋子拿走了?
换了个这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那组茶具离他这么远,他怎么拿得到?!
谁干的?!谁这么坏?!存心把他渴死?!让他看得到、喝不到!让他只能瞪着那组青花陶瓷的套杯,想象着那凸肚的茶壶里,满是温热的茶水,却又越看越想头陌生的怪物!?而那头怪物‐‐会呼吸、会行动!会突然冲过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力地撕开他的衣裳,然后嘲笑他那干瘪饥渴的身体,嘲笑他那可笑的挣扎与嘶喊!这一定是爹爹的仇家干的!一定是!哥哥怎么还不来呢?!爹爹怎么还没发现他?他还要被关多久?他不想再被关下去了!他想出去!他想出去!他想出去!
十三还在外面等他!他跟马大娘说了的,自己一定会回去!可是,现在怎么回去呢?现在自己被一头很像茶壶的怪物牢牢地看管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了!
&ldo;放我出去……&rdo;气若游丝,黑暗中的魂灵突然感受到一丝异样的空气浮动,就像那头怪物已经开始准备要扑上来时,他最后想要挣扎一番一样!
&ldo;放我出去!快来人!谁都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十三…十三救我……咳咳……救我啊!我在这里……&rdo;扑腾着孱弱的身体,小小的一张床,突然变成了恐惧的禁地!缠绵的被褥,变成了严酷的枷锁,束缚着他的一切,让他生出了永远不可能挣脱的恐惧!磕磕绊绊着,纤细的身子在床上扭曲蜷缩着,颤抖着,躲进被子里、躲到重重纱帐后,总之要躲开那怪物的目光!总之要躲开那个装满了水却又不给他喝的怪物!
他突然变得顽抗!
与被褥丝绦搏斗起来!绯红了眼睛,涨红了脖子,泪水从恐惧的眼眶里溢出来,倒灌进喉咙里,呛出干涸的青烟。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线从一侧击打进来,突然将那怪物的影子消灭!修长的身影,犹如黑色的雷电,劈到他的&lso;牢房&rso;,打开了一片灿烂的金光!
&ldo;啪!&rdo;
那道金光,竟然是一种火辣辣的刺痛!
生鲜热辣的疼痛,从脸上蔓延到全身‐‐这种强烈的痛,像是打开了什么!
像什么呢?
像一道已经腐烂流脓的伤口,被人残忍地揭开了愈合的假象,把里边腐坏的本质,摊开曝晒在艳丽的烈阳下,去腐生肌一样!
&ldo;好痛……十三别打我…好痛……&rdo;怯懦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惊吓地瑟瑟哆嗦着,目光茫然。摸着自己的脸,像个懵懂的孩子,挂着莫名的泪水,只会叫着嚷着,好痛好痛,却又不知痛在哪里。
&ldo;哪里痛就说啊?!&rdo;那只略显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摩擦着他那细嫩的脸颊,擦去那卑微的泪水,用有力的手指代替那容忍的舌头,舔舐去那卑怯的恐慌,直等他醒来。
&ldo;十三?!你怎么来了?!来救我吗?!快带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快啊!我好口渴,快给我水喝!那个怪物不给我水喝!&rdo;没有醒来。
沉睡是多么快乐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醒来?幻想着自己被害,站在等待救援的一方,不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冲刷掉自己的耻辱吗?!他可以尖叫,可以哭,可以等着十三,就是别让他醒过来!
他不想知道,身体被撕裂之后,自己到底做出了怎样的反应!那不是他啊!真正的他还在等、还在哭,还在口渴……还在幻想着十三会来救自己,不是吗?!
&ldo;没有怪物!自己下床来拿啊!&rdo;曾经肆意轻狂的笑容,好像是去年的事了。男人的声音里,摩擦着滚烫的硝烟,像是一不小心,就会爆炸燃烧起来!矫健的身躯突然挤上床,撕开碍手碍脚的纱幔,像一头侵略进来的黑色猎豹,强行地冲入他局限的世界!
那是愤怒?
还是伤心?
或者是,一种不甘心的恼恨?
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看不惯那么卑微的事情,所以男人在生气‐‐因为他并不是保姆!
&ldo;下来!你给我下来!&rdo;有力的手,捉住那细瘦的手臂,用拖的、用拉的,把那受惊的魂灵从那弱小的身体里生拉活拽地扯出来!
&ldo;不要!不!你不是十三!我要等十三来救我!你这混蛋!滚开!哪里的家伙!不要碰我!十三‐‐十三‐‐!!&rdo;踢着、打着、叫着、吼着、咬着……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能动用起来的反抗!他像是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只能一个劲地挣扎着,争取着,在最后一刻,可以保持住自己那卑劣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