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搂住他。
像是突发其想,又像是早以这样决定!紧紧地搂住无命纤细的腰身,像要把他嵌进骨血里铭刻!低下头,俯下身,他用力地吻他,吻得凶狠!那吻是火热的,嘴唇却是那么冰冷!无命用全身的力量承受着,仰着头、昂起脖子,吻的余味倒灌进喉咙,他咳呛着无法呼吸!暌违以久的泪水,在那一瞬间解开了枷锁,他陷在十三的怀里,恨不得自己被碾碎!被嵌进十三的身体!被十三带走!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也誓死相随!
他们的这一瞬间,也许只是上天的一眨眼。
但对他们来说,对旁人来说,却像是惊心动魄的一生!
他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爱,他们都没来得及好好相爱,他们总是用各种方式各种办法让自己能在对方的身边待得更久一点,却又在此刻不得不分离--段非静静地看着十三抬手,轻柔地抚过无命的发丝,在那脆弱的颈项上,像清风一般微作停留……
那个动作,看起来更像是爱抚……
但无命却在那爱抚中倒下了。
缓缓的,轻轻柔柔地坠落。
晶莹的泪珠在他的脸上滑下一道永远,他的眼睛,先是恐惧般地瞪到极限,死死地望着十三的影象离他越来越远--然后,不得不疲惫地垂下眼帘。
像睡着了一般,无命倒下的时候,软软落在了段非的怀里。段非掠过来的时候,像十三出手时一样轻飘飘的没有痕迹,他们似乎很有默契,就好象彼此相识已经不下数十年。段非抱起无命,沉默地看向十三--
&ot;他会恨你。&ot;
&ot;带他离开,能走多远是多远,最好是他喜欢的南方。&ot;无命不爱北方,他适合南边温暖潮湿的天气,他在南方也许会活得比较久。
&ot;也许我会带他回老家,你知道,巴蜀的天险可以让你再也找不到他。&ot;段非似乎很想用玩笑一点方式说话,但他却没有笑出来,只能定定地看着十三,像是要记住这张脸。
十三却笑了出来,很孩子气的。
&ot;我会回来的。你把他藏在哪里都可以,我一样会找到他!--他醒来若问起,你就这样告诉他好了。&ot;
[你把他藏在哪里都可以,我一样会找到他。]
--那是段非最后一次见到十三。
在那个月光很亮的晚上。
十三带着重九离开时,月娘从云层里露出了皎洁的面庞,静谧而优雅的,忧伤而清冷地,看着十三他们离去。她的光芒,送着十三他们的背影好远好远,直到以段非的目力都再也看不见那两条修长的身影为止。抱着沉睡的无命,段非看着诸葛先生,露出一丝幽幽的笑,轻轻吐出两个字--&ot;走吧。&ot;
走吧。
他们应该离开北方了。
让一切杀戮和血腥都离无命远一点。
让他能安静地等待着那个也许永远也无法再去找他的男人。
他必须走。
他不能不走。
留在北方,他永远也赢不了那个叫十三的男人。
北方是那人的地盘,北方留下了太多属于那个男人的记忆。
所以段非必须离开,带着无命……离开……
[奉天呈运,皇帝昭曰,一水城一干法外之徒全数诛灭,匪首花无是等四人恶贯满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是以斩首示众一月。一水城知府赵典、总兵方天巡收受贿赂、知法犯法、包庇恶人多年,念在其最终悔过,以功代过,现免去死罪,革功名为庶人……]
--至此,一水城的折枝堂,从此销声匿迹于江湖。
两年后
蜀地
阳春三月,糙长莺飞,春汛过后的三峡,一片太平景色,纤夫回到岸边,继续着这勤苦一生的营生。
那沉重的号子,伴随着汉子们挥洒的滴滴汗水,迷茫地回荡在奇峰天堑之间,伫立在神女峰上的修长身影,衣袂猎猎飞起,一片纯粹而洁白的印象,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巨大白蝶。
他望着下边汹涌的怒涛,滚滚江水大有一去复返之势!这样雄奇的自然景色,男子早已司空见惯,但却依旧无法厌腻这一切。每次站在这至高的顶点,他似乎总是寂寞,所以低头看着下面的一切,眼中流露出一丝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