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事情,一步一步按照所有婚礼流程进行着,在这期间,兰时一整个家庭的亲戚朋友又和林停云夫妻见了个面,算是定下了两人的终身大事,就在八月十九。
由于林行舟的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林行舟一直没有过多提到她。兰时说起过很多次要去林行舟的老家x县城拜访一下,每一次都有理有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都被林行舟婉拒了,她简单给兰时说起过她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包括过年。
林行舟的妈妈在她初中毕业那年就和另外一个男人结了婚,后来就跟着那个男人外出务工,再后来和那个男人有了一个孩子,男孩儿,那时候章秀丽已经接近38岁,属于高龄产妇,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行舟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母亲和那个男人的粗心大意而愤怒,只觉得后怕,她害怕章秀丽出什么意外,她难以承受,尽管她的妈妈好像不再是她的妈妈。
高考结束,章秀丽抱着那个男孩去看过她,母子三人,一个牙牙学语,两个相顾无言,最后章秀丽拿出一个分量很足的红包,林行舟没有收下,她说让章秀丽留着给自己多买些补品,好好养身体,再一次生育后上天没有怜悯这个女人,岁月的痕迹残忍又深刻,看得林行舟几乎要忍不住落泪。
回家的路上,林行舟哭了很久,她发现难受的不是妈妈有了新家庭,不是妈妈重新有了孩子,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章秀丽过得幸福,希望她有人可以依靠陪伴,至于自己的父亲,她会永远怀念和记得。
让林行舟难受的是她发现在刚才的见面中一句“妈妈”也没有叫出口,她好像再没法开口叫出那两个字。
听完林行舟的回忆,兰时很温柔地抱住她亲她的额头,呢喃到“我们小舟自己撑了这么久一定很辛苦吧,你长成现在的样子真得特别勇敢。”林行舟抬头看兰时,湿润的眸子看得叫人心碎,兰时又来亲她的眼“别这样看我,乖。”
没一会儿,兰时胸前的衣衫湿透,林行舟哭得很小声,但是那样汹涌,叫兰时再说不出一句话,他一向觉得自己口齿伶俐,引经据典,在林行舟沉静的悲恸中却如此苍白,他承认自己又一次被她打动,泪水是那样滚烫,烫得他的心脏发疼。
冷静下来的林行舟很不好意思地冲着兰时抿嘴微笑,眼角红红的,像犯错的孩子“对不起兰老师,好丢脸啊。”
兰时伸手揉她的头“不用和我道歉,去洗个澡,今晚我们早点休息,我现在去给你泡杯柠檬蜂蜜水。”
和以往所有重大时刻一样,林行舟给章秀丽发了微信,说自己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很优秀,是个大学老师,让她放心,章秀丽晚些时候回了很长很长的语音,末了说弟弟还小,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让林行舟拍了结婚照发给她看看,还说以后别再给她转账了,留着给自己婚后用,林行舟说好的,但是下个月初的时候还是给章秀丽打了钱,除了少许的金钱,其他的林行舟已经无法给出更多。
在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的一个周末,兰时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林行舟的楼下,说还是要去拜访一下另一半的妈妈,兰时的父母也非常支持,但是他们两个人都非常忙,所以无法亲自前去,只好说以后有机会再见,并且让兰时带了很多礼物,算是一点心意,原本兰时是打算自己开车去的,从c市出发的话大概4个小时能到,可是陈雪随即就让家里的司机李叔去送他们,兰时也无法拒绝,只好同意。
一路上,兰时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问了很多关于当地的风土人情,林行舟随口回话,她始终忐忑,有一种要无处遁形的感觉。
出了收费站,林行舟摇下一半车窗,外面的天气很给面子,熟悉的建筑和环境让林行舟的心里有种近乡情更怯的缠绵,兰时牵住了她的手“现在你是主人咯,要好好给我接风洗尘啊。”林行舟担忧地看着他点头,感受到兰时的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滑动。
兰时对着陈叔说“陈叔,你把我们送到之后就去订个酒店好好休息一哈,开这么久的车麻烦你了。”
“好,那二哥你明天要用车提前给我发消息。”
林行舟的家在城边上了,还没开发到这块,楼层不高,楼与楼之间距离也不宽敞,一边走一边回答兰时的问题:
—这儿叫林阳街道。
—啊?不太熟悉,不认识了啊。
—走路去啊,坐什么车,最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上楼梯的时候,兰时忍不住牵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的姿势“你怎么不牵着我,走丢了怎么办?”林行舟默默白了他一眼“好的兰小时同学。”
很久没用钥匙,插进锁哨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哭声开始,蹒跚学步,无数次从这里离开又回到这里,从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变成伶仃独行,从喧闹又回归寂静,然后一切深刻的记忆都附上灰尘,渐渐隐退,变成模糊的影子,如今她又要走进这片灰尘,拂去灰尘,不同的是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牵着她的手。
“咳咳”一进门两个人都没忍住咳嗽,相视一笑更停不下来。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她取出两个口罩戴上,开始进行打扫,开窗通风后,其实就好很多,家具都用防尘布罩上了,房子不大一共才60来平,除了厨房和客厅,就只收拾了一个卧室。
把最后一个垃圾袋系上兰时顺势坐在地板上,轻轻喘着气“你以前过年就和姐姐两个人住这里吗?”林行舟给他端过来一杯温水“基本不回来,以前是在我姐租的房子过,有时候出去旅游就过了,这个房子一直留着其实,是想留给我妈妈的,我和我姐害怕她以后有急用。”
兰时接过水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把水放在桌子上,然后张开双手抬眼示意林行舟过来抱抱,林行舟笑着过来弯了弯腰说“谢谢你。”兰时把头靠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扶着她的腰,还没来得及好好温存一下,林行舟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她不好意思地退开半步,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将近6点了,兰时伸出手让她拉他起来“今晚吃什么?全听林小姐安排!”
稍加思考,林行舟决定带他去吃烤鱼,那条路不远,在红梅巷口,走过去大概十来分钟,征求了兰时的意见之后,林行舟带着人出发,太阳已经完全隐匿在天际,小县城的晚风清凉,夹杂着几分城市的悠游闲适,一条大道起起伏伏,蔓延向前,两边是不高的楼房。
兰时和林行舟牵着手,没有分开,偶有行人多递过来几个眼神,兰时歪着头去够林行舟的耳朵“你说两句方言,我看看能不能听懂。”
林行舟侧头看他“想听什么啊?”
“随便。”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开始语言练习,大部分都能听懂,直到最后林行舟受不了地做出投降的姿势“兰老师,你天赋奇高,不用再学了。”兰时看着背对着长街一脸憋笑的林行舟,低头吻了上去,林行舟愣住没有动,兰时又抬起手捧着她的脸,嘴唇相贴,念念不舍。
直到旁边传来惊喜的低声交谈,林行舟不好意思地推开兰时,把头靠在对方的脖颈“兰老师,你让我很不好意思。”兰时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是几个小孩儿。”
到店的时候已经很热闹,这一条街全是开饭店的,五花八门,林行舟带他来吃的那家叫做江边人家,当然饭店没有在江边,但是这个县城有一条母亲河,就叫“清江”。
进了里间,剩下一个四人桌,服务员让他们就坐那儿,斜前方是一大桌人,林行舟扫眼过去,看见有个人一直盯着她看,她不动声色地往右边挪了一点想让兰时挡住自己,可是那道目光仍然若有若无,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家的烤鱼在当地很有名,用的是草鱼,把鱼去腥腌入味之后,上烤架刷油烤,另外起锅炒油加料,把客人另外需要加的一些菜品放进去炒入味,最后再把烤鱼卧在上方,融合了腌、烤、炖三种烹饪技术,可以说它是烧烤界的火锅,也可以说是火锅界的烧烤,入口鲜嫩焦香,回味无穷。
两个人都不喝酒,林行舟点了一瓶酸梅汁用来解腻,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烤鱼,兰时拿起筷子夹了腹部的肉送到林行舟碗里“快尝尝,闻起来就好香!”林行舟一副拿他没办法的笑容“你是客人我是客人啊?”说着也给兰时夹了一块肉“香你就多吃点。”
两个人正吃着,桌边落下一片阴影,刚才和林行舟对视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杯子,面带怀疑,犹豫不决地开口“你……是班长吗?”
恍然大悟,只是一个称呼,林行舟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因为她只在那时候当过班长,并且有人会直接这样和自己打招呼,看着对方林行舟开启了面孔检索,她要是想不起来对方真的会很尴尬吧,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已经继续说下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又抱歉的笑容“是我,肥子啊,程刚,那时候老坐最后一排,每次英语听写单词都不合格,有一次我们上课要分组……”
林行舟没等他说更多,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你瘦了很多。”
程刚摸了摸脑袋“后来去当了兵,锻炼几年,你呢,现在在哪儿高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