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满川赶到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
五颜六色在他脸上跑马灯,最后定格成面无表情。他翻江倒海一样的醋意,他无尽的唏嘘,他的悔恨与恼怒,劫后余生,全部凝在一声叹息里:&ldo;总算找到你了。&rdo;
江沅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他如何能判断他们的逃跑路线?只能在极短时间里发动人查录像监控,沿街寻找,近乎绝望。要不是侥幸碰见他们的车险些撞上垃圾桶,根本找不到人。这些,他一句没提。
高利贷也在适时赶来,见了白满川,一张脸摆在那里,还需要什么保证?
白满川写了一张支票,为首的男人指甲一弹支票,摸一把汗:&ldo;早说你认识白满川嘛!大家都是打工的!非要我们追这么久!又害我加班。&rdo;男人塞进上衣口袋,&ldo;行了!&rdo;就走了。
危机过去,江沅磨磨蹭蹭从白满川身后探头出来,想起那交代遗言一样的十万,以及那一句深情的&ldo;我爱你&rdo;,她真想惨叫一声:&ldo;我……我一定还你钱,但是我刚转给你的十万……&rdo;
&ldo;什么十万?&rdo;
江沅拿出手机来看,发现遗言因为信号差,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去。她赶紧删除:&ldo;没什么。&rdo;
&ldo;你是说秀姐的十万?&rdo;白满川转头,&ldo;不用了,她希望你用这一笔钱来还债,你就拿去。她一直对你愧疚。&rdo;
江沅:&ldo;用不用不是你说的,是我的决定。我不会用她一分钱,十万块钱就指望我原谅她二十多年来的遗弃?是不是太便宜了?&rdo;
&ldo;她用不上。&rdo;
江沅反唇相讥:&ldo;你怎么知道她用不上?&rdo;
&ldo;我说了,她用不上了!&rdo;
她在激烈的斗嘴里,突然停住了。她从这短暂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或许说,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江沅瞪着他,撞着胸口的心跳似乎还没能平复下来,她额头的冷汗还没彻底蒸发,就又遭到一次致命的打击。
她的嗓音被激动的情绪彻底淹没过去了,挤出了几个字:&ldo;你什么意思。&rdo;
白满川望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判断她的情绪到底是悲伤,是愤怒,还是别的。他只看了一两眼,又叹气似的:&ldo;反正她对你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人,不是吗?&rdo;
江沅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她似乎是要站起来,但是心里疼得厉害,两腿也跟着失去了力气:&ldo;你在骗我。&rdo;她强笑着,&ldo;你又骗我。&rdo;
白满川吐了一口气:&ldo;秀姐这个周末就要走了。&rdo;他摇头,&ldo;你自己想清楚吧。&rdo;
正说话间,白满川的电话响了,他刚接起来,脸色就变了:&ldo;上车。&rdo;他去拉江沅的手,&ldo;快。&rdo;
江沅甩开他的手,不高兴:&ldo;干什么?&rdo;
&ldo;秀姐进急救了。&rdo;白满川匆匆丢下这一句,&ldo;要不要去,你告诉我。&rdo;
江沅已经分辨不出他什么时候是演戏的,什么时候又是真的。她甩开他的手:&ldo;你是不是想骗我去见秀姐?&rdo;
&ldo;我没有骗你。&rdo;白满川把手机递给她,&ldo;不信你自己听。&rdo;
江沅一拿起手机,手机就因为信号断断续续,断了线。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相信白满川。
&ldo;江沅!&rdo;白满川一愣,很快扶着江沅的肩膀,&ldo;你信我。&rdo;
江沅望见他眼里真挚的诚恳。她被眼前这个人骗过无数次,每一次演技都是同样的诚恳。她仍然分辨不了。
第三次的狼来了,再相信的人要么是傻瓜,要么是大智若愚。江沅内心如同两个人在开辩论会,终于点头了。
&ldo;我信你最后一次。&rdo;
两人朝着车子飞奔,跑得气都要喘不过来。墨镜男在后面捏着她的手机,大叫:&ldo;你的手机钱包没拿!&rdo;
江沅头也不回,只听见风声簌簌,冲着耳膜,她的心脏强韧地跳动着。每一分钟都可能成为遗憾终生的一分钟。她耗不起。
她上了车,刚系好了安全带,白满川已经一踩油门往前冲了。
江沅望着一路往前的道路,慢慢平静下来,终于有了闲暇去思考自己刚才在纷乱情绪里,到底为了什么点头了。她的手指无意中摸到包里的杯垫,就想起了秀姐是怎么教她织出来的。自己手笨,但是秀姐教得很耐心,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一点一点翻阅过去,甚至连小时候被妈妈抱在怀里的陈旧回忆,也被她翻了出来。
江沅到了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她希望白满川骗她这一次,秀姐没有进急救室,还是好好的。她想,就算白满川真的骗了她,她也不怪他。
她望着白满川,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ldo;你是骗我的吧?&rdo;
白满川一阵沉默过后,显然也觉察出她的期望,但也只能残忍地斩断了她的期望:&ldo;我也希望是。&rdo;
江沅&ldo;噢&rdo;了一声,转过头的时候,酸楚就涌了上来。她的心口情绪挤得满满当当,不得不深呼吸才能化开。
白满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江沅的声音冒出哽咽的鼻音,眼眶里渐渐蓄满眼泪:&ldo;她不会有事的,是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