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桐轻声唤了一声,正睡得醉生梦死的简绿萝被吵醒,过了好一会,脑子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抬起眼睛看他。
抬起头的那一刻,方泽桐清楚看到压在简绿萝手臂下的,已经被口水浸湿透了的样稿。
方泽桐深吸一口气,小声念叨:“糟了糟了,你完蛋了,不,是我们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要完蛋了!”
简绿萝揉着眼睛爬起来:“什么啊,谁说我要完蛋了?”
刚睡醒的她,奇迹般地变得柔和许多,但方泽桐现在没空关心这个,他一把抓起简绿萝桌上的样稿:“大小姐,你没把样稿送到印刷厂!今天早上我们没报纸出了,是不是完蛋了?”
简绿萝看到了样稿,整张脸就像冰块一样冻结了。
每晚都会送到印刷厂的样稿,是不可能第二天还出现在自己桌上的!她连忙逼自己回想,这才知道,原来在方泽桐不告而别后,她拿过样稿,看到一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现在。
正因为睡眠充足到不行,她才更清楚地意识到,事情有多糟糕!
简绿萝越想越可怕,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这时,其他人也纷纷来了。
这时,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办公室里有谁,好好给我解释今天的事情!”
两人都吓得一抽凉气,这个声音,自然是社长了!
只见一个花白头发,个子不高的老头怒气冲冲地进门,两眼瞪得像铜铃,平时总是一脸不耐烦地撇着嘴,所以脸上有两条深如刀刻的法令纹。
社长为人相当刻薄,最喜欢当所有人的面大声训斥人,而且极尽难听之能事。这个平时脾气就很不好的老头,一旦怒火中烧,哪有人敢去招惹!
此刻,他大声叫唤道:“你们办公室的都是鬼啊!印刷厂的人说昨晚等了一夜,没有送稿,打电话也没人接,是谁,昨晚是谁负责的!”
方泽桐感到自己大难临头,毕竟这么简单却这么严重的错误,任凭多么巧舌如簧,也无法平息社长的怒气。
他又瞄了简绿萝一眼,这个平时讲话霸气十足,要求严苛的副总编,此时却毫无气焰,茫然失措,可怜巴巴地准备迎接着铺天盖地的怒叱。
但很快,简绿萝就抓着样稿跳了起来,主动走上前去。果然,社长开口就问:“副总编,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责任?”
简绿萝拿起手中的样稿,神气纠纠地说:“喏,不就是他吗,我昨晚把样稿看完,让他送去印刷厂的,他倒好,没跟我说一声就早退了。”
“你……”方泽桐百口莫辩,他离开的时候简绿萝分明还在,怎可能因为他不在就没人送样稿?
果然,在场没有人敢吭气,社长只是看着简绿萝,说:“那你说该怎么处置?”
简绿萝扫了全场一周,确定已经不会有人帮方泽桐讲话之后,甜甜一笑:“社长,我们的人犯了这么简单的错误,要是开除他,他给外面的人或是其他报社加油添醋地抹黑我们,可就不好了,而且要是惩罚他的话,作为他的领导,我也无法独善其身。”
社长悠悠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简绿萝朗声说:“我建议,扣他半年工资,没有加班费,这样可以节省我们的开支,又能锻炼新人,您觉得如何?”
要真是方泽桐的错,这个惩罚算是很宽松,可他明摆就是被当成替罪羔羊,等于半年的工资无端端被抢劫了,而且还要被无穷无尽地使唤!
方泽桐怒上心头,终于忍不下去:“明明就是她忘记了,现在还原原本本栽赃在我头上!”
社长原本怒气乱流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下,转而惊讶地看着简绿萝。
简绿萝一看社长脸色有变,又开始叫唤:“方泽桐,我是想帮你,没想到你居然不识好歹,还要陷害于我,你是不是在幻想靠这种三流方法挤掉我,你就能做上我的位子,然后为所欲为?”
方泽桐气势丝毫不减,冷冷地回答:“我从来不敢做这种无法实现的幻想,报社里是个人都知道,谁都能被挤走,就你简绿萝,不可能!第一,我才来几个月,你根本不可能把印刷审核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我;第二,我只去过印刷厂几次,而你在厂里有一大堆熟人;第三,在我来之前,一直都是你负责送样稿的,印刷厂的人最清楚,他们每天都是和谁交涉。谁更可能犯错误,社长做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会不明白么?”
社长一扬眉,有些惊讶地看着理直气壮的方泽桐。
社长虽通晓社会经验,深谙老将欺负新人的道理,却还不至于混淆黑白,并且在方泽桐已经把话讲得这么明的情况下,再帮简绿萝说话,一张老脸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