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飞子被引入了火笼,起始入口宽,不会引起防备心。等再跑一段路,两条逼仄的火线将他们夹向中间。小狗顺利通过了,黑飞子也许出于本能上的恐惧,速度减慢,不敢靠近。事先我们没有挖防火渠,所以火势越发不可收拾。那些着火点从一开始的连点成线,演变成了真正严丝合缝的牢笼。最后的那几只狗都是跳过去的,随后,火焰把出路彻底封死。张海藻坐在后方的树上,点着炸药的引线,一股脑丢下去。他把炸药全扔光了,真是个浪费的祖宗,我不禁替张家心疼经费。偷偷看眼张海客,他脸都黑了。卷二:穿云裂石(10)大量炸药的威力加在一起,爆了个冲天响。黑飞子即使想掉头回返,那一瞬炸药在他们脚下引爆,也难以逃出生天。这些炸药虽然不足以夺人性命,但可以炸残双腿,乃至炸断。破坏掉硬件,我们就处在了优势。场面血肉模糊,有的当场倒在火海里,还有的挣扎着爬出来。更有甚者,高温火焰逼出了体内蛇,脖颈的皮肤直接破开一个洞,一条蛇歪歪扭扭地钻出体外,又被大火顷刻间吞噬。我比谁都清楚这些家伙已经失去了人的身份,可还是不由自主生出一股罪恶感。他们拖着残肢,面无表情地爬行,赶不及火焰蔓延的速度,身子最终被火焰一点点追上。仅有一个幸存者,衣服上的火苗尚未熄灭,就朝我们穷追不舍。我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怀中的小满哥,速战速决。之后我们跑下山,一路上有很多具尸体倒在树下,全是车总儿子的战斗成果,毕竟我那陷阱干掉的是剩下的漏网之鱼。直到跑到半山腰,地上才没了血液的颜色。山上的大火会尽数抹去痕迹,只留下烧焦发黑的骨架。抵达山脚,我们绕回了镇上。这里的防火警报系统挺灵敏,消防开始着手灭火。石盘一个都没带出来,料想那些东西是汪家人存放在地下用以培育蛇种的。银川和秦岭,这些存在蛇群的地点都有黑飞子出没,我比较倾向于猜想在这里进行黑飞子的改造生产。可是那个井下没有任何出口,莫非已经放弃了实验?“林妹妹”是小时候出的意外,所以至多几十年前才中止计划。镇子却是建国后建造的,前前后后不过短短的一段岁月。看来所谓的实验并没持续多久,银川就沦为弃子,人工制造的蛇矿被隐藏起来。我们遇到的是最后一批成品,镇上的人们,在守护地面之下的遗址。我心说他们的寿命有多长?去世后,后代会接替工作吗?如果蛇矿没被我们开启,那些黑飞子大概会继续像个普通人生活。银川的这个小镇确实不成规模了,但是汪家的团队本身依然在暗中窥探。能操纵一个黑飞子的行为模式,制造并包装出那些人型机器,是相当厉害的生物改造,这个家族掌握的催眠技巧应该不亚于张家。我和闷油瓶在此之前都没察觉到什么精神上的异样,说明这里只有一群“小兵”。若想引蛇出洞,就不得不再做点文章。我倒想看看,为什么触动他们的关键点在我身上。小满哥站在我脚边,我为表奖励,把肉干倒在地上喂给它。车总见状大惊失色,“不能吃这么多,你养没养过狗啊?”小满哥吃东西的速度简直和山上打斗时有的一拼,风卷残云般把肉干塞到嘴里,然后慢慢嚼,跟仓鼠似的,狡猾得很。我来不及收回零食,对车总道:“真的没养过。”车总开始了漫长的科普,食物的成分比例,多久洗一次澡,什么时候拉出门溜……我哭笑不得,摆摆手,“我儿子很聪明,会自己照顾自己。”“也对。”车总还是放不下心,“别太宠着。”“你只养狗吗?”我想起自己行李中的东西,道:“认不认识养蛇的朋友?”“开玩笑,你不想想我儿子的专职是什么?”车总道:“想养蛇?你忘了你现在多了个儿子吗?”小满哥出现后,那个行李箱我就从未打开,离得远远的。一经车总提醒,我想起这茬,拿出箱子,用这条蛇去试试小满哥的反应。车总更加吃惊了,“你哪来的蛇?还有老鼠,口粮都准备好了?”“品种不太一样,”我小心地捏着七寸,把蛇拎出来,“一个人送给我的。”小满哥瞥了眼,兴趣缺缺的模样,继续品尝它的鸡肉干。车总的儿子们也没有反应,我心道这条从塔木陀抓来的蛇果然是个“山寨货”,一群狗只对黑飞子体内的蛇种感兴趣。秦岭中那条最大的蛇都被闷油瓶取到了费洛蒙,与之相比,我手里的这条是小巫见大巫。早该想到,虽然外形相似,这个亚种已经对最初的血统淡化了许多。我离开杭州时,动机是研究信息素。时过境迁,这条蛇没有再保留的必要。我把箱子里的活物放出来,再蹲下摸摸小满哥的头。小满哥吃了那么多零食,一时半会很听我的话,二话不说扑过去,几下就咬死了蛇。那只老鼠则吓得半死,我忽然心生一计,忙制止住跃跃欲试的小满哥,然后拽起老鼠尾巴,朝闷油瓶要秦岭蛇王的费洛蒙。他一看我这架势,就知道我想用动物试毒。我赶紧打个口头保证书,表态道:“我自己不碰,坚决不碰。”话虽如此,鉴于我这个惯犯的前科记录,闷油瓶仍然守在我旁边,不离开半步,跟个家长看管孩子似的。我给老鼠试了几滴,小东西蹦蹦跳跳的,似乎不受影响。但过了一分钟,它发疯一般原地转圈,然后行动变得迟缓,慢慢停止了呼吸。我看下时间,毒发身亡只用了几分钟,不愧是蛇王。闷油瓶立即拿回器皿,封盖收好,好像生怕我尝试作死。“人的身体比老鼠强大多了,死不了。”我缓和一下气氛,“那一年我被折腾得够呛,不也活着从秦岭出来了吗?”闷油瓶淡淡地讲起陈年旧事,“就是因为低估了毒素对神经的损害,后来情况才失控。”我估摸着张家人当初是想试验我对信息素的接受程度,以及和青铜树的感应作用,正好一箭双雕。我或许没被蛇王咬到,但很有可能被溶洞里的蛇群袭击过。又有青铜铃铛,引发了我意识混乱,迄今为止,闷油瓶都没提过他是怎么解决的。这下我兴致一来,追问闷油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开口,目光往下移,我也就顺着向下看自己的下半身,顿时觉得臊得慌,心说这人居然不分场合地耍流氓?我忙抬头道:“干嘛?”闷油瓶隔着衣服摸上我的身体,语气一如平常地认真,“你在秦岭的确中了蛇毒,那种蛇的信息素都混在毒液里。”大庭广众之下,我被他摸得不自在。可是瞟了眼周围,大家好像都在低头忙自己的事,车总打了盆水给儿子洗澡,张海藻老神在在地挂着耳机玩手机,没人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我试图把他的手拿开,“小哥,可以了。”“毒素扩散至全身,最后决定放血。”闷油瓶缓缓说着,手从大腿游移到腹部,再到胸口和脖子,折回来握住我的胳膊。我这才意识到,他在摸我身上有没有明显的伤疤。本来我整个人都被他撩了起来,一听到放血,才发现没那么简单。他继续道:“我在你身上,割了十七道口子。”我有点懵,道:“你还真下得去手。”十七道是什么概念?虽说倒一次斗远不止这点伤,但有人给我故意割出那么多放血口,还是无法想象。那次实验结束后,我是在秦岭山外的河边醒来的,全程在半真半假的幻境中度过。闷油瓶声音很低,解释道:“另一个作用,也是为了伪造出你在野外受的伤,不然你清醒后就会怀疑。”我回想当时,自以为有惊无险地闯了遍秦岭,所以对伤口不太在意,随便处理了下,回到家让身体自然愈合。我皱眉道:“好像不止十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