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返回,我在走了一段后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我偷偷摸摸开着解家的车来到这里,别人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闷油瓶捏上我的肩,安抚道:“先去见一面。”我俩绕回小山的背面,车还停在山林小路上。此时此刻,车旁却多了一个人。小花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我没料到会是这样,原来是他。来北京之前还和小花通过电话,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听到我俩的脚步声后,小花抬头,张嘴就是:“要不是我找到这里来,你还人间蒸发了。”我问他怎么了,小花看了看我身旁的闷油瓶,没有说话。我马上会意,道:“不用回避。”小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对我道:“你的号码怎么打不通?”这可是冤枉了,我听到这话,为表无辜,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却发现,是彻底没电。可是我记得昨天用完手机后就一直充着电,今早才拔线。我一下就明白了,辩解道:“墙上的插座坏了,你安排的什么屋子,我白充那么长时间。”小花好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道:“广西那边,王胖子有事急着问你。”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出现了变故?我心想“那些人”的速度比我意料中还快,说不定还抢先了张家队伍一步。我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胖子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叫上了你们家的人?”小花道:“王胖子说,有一拨人号称是你三叔的部下,也去了广西。”我三叔吗?我有些诧异,三叔现在相当于一个不存在的人,为何凭空出现了他的手下?我慎重道:“别信。”小花拿起他的手机就要打电话,刹那间我心思一转,突然想到了那些部下会是谁。小花已经接通了胖子,我抢过他的手机,对胖子道:“是不是哑姐?”“瞎嚷嚷啥,姐你个祖宗啊,”胖子怒道:“你胖爷都不认得了?”“哑姐,就是那位,”我帮胖子恢复长沙的记忆,着重道:“我三叔的那一位。”胖子停了几秒,紧接着大骂一声:“我操,你的意思是说……她什么意思?”“先确认一下,”我道:“她是不是在队伍里?”“胖爷哪有那个闲心看女人,老子刚把他们吓唬走。”胖子道:“他们现在被老子吓得村门口都不敢进,八成在村子外面安营扎寨了。别说,好像队里真有个女的,年纪不小……没仔细看脸,要不我去瞅瞅?”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多了一队兵,无疑是个好消息。但三叔旧部没道理会知道广西需要支援,他们的消息不可能这么灵通。而且动机也值得怀疑,除了哑姐,其余的人根本不可能来帮忙。我对胖子道:“我也搞不明白,你暂时先周旋周旋,探探底。”“老子一大早急着找你,就是怕耽误了什么。”胖子道:“这组织给我的任务也忒重了。”我安慰他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小花面有不满,道:“之前我听那胖子的意思,传个话都不能委派手下人。我来亲自传消息,合着是给你们免费当通话员的?”胖子不知是如何忽悠小花的,真是杀鸡焉用牛刀,大概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又不能在小花面前拆穿胖子,就道:“半途出了点意外,确实很紧急。”最坏最坏的打算,如果队伍是伪装的,那就不止是“紧急”,而是有的玩了。小花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敲敲车门,“开一下锁。刚才在屋顶上的人,不是你吧。”我看了眼闷油瓶,“是他。”开了锁后,小花拉开车门,坐进去道:“我说你身手怎么那么好了。”小花转头看着闷油瓶,“不过,你学过手语?居然看懂了我的暗号,来这辆车旁边和我见面。”闷油瓶淡淡地看了小花一眼,然后坐进副驾驶,道:“这是你的车。”我怎会不懂闷油瓶的弦外之音?我暗暗一笑,钻进驾驶座。一边给闷油瓶系安全带,一边对小花道:“我怕把你东西压坏,都不敢用力坐下来。”小花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我俩,“定位器没装在座椅里,我叫人装在底盘上了,你们放心大胆地坐下吧。”小花搭了段顺风车,说要去取他自己的车。在山脚下一处停车场门口,小花转身隔着窗玻璃叫我过去,我一愣,不由得看了眼闷油瓶。他老人家好像毫不在乎,可能是习惯了被人顾忌着。我让闷油瓶留在车上,和小花一起下了车。这里类似一个小型的郊外服务区,有一家商店紧挨在加油站旁边,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青山和农田。小花把他的那辆车开了出来加汽油,我站在一旁,随口问他:“要帮你付加油费吗?”小花掏出一张卡准备付钱,语气平平对我道:“这里要变天了。”“已经有征兆了。”我指指天边,山头上太阳初升,红光万丈,“古人说,朝霞不出门,终归要下雨的。”小花不再兜圈子,道:“偏偏这个时候,你家的情况混乱得不行。收拾一下,以后还有人要跟你借伞呢。”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遗憾,“没空收拾了。”说完我打算离开,就听见小花道:“我在想,广西的队伍会不会和你二叔有关,你和家里不会真的断绝往来吧?”我转过去,他意味深长道:“自己心里有数吗?”“有。”我简短地回答道。小花盯着我的脸,没有说话,我心里发毛,道:“还有什么事?”“一个私下里的问题。”小花的目光看得我有些沉重,“你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变得很淡?”我问他此话何解,小花想了很久,说:“惊讶、焦急、忧虑,你所有的情绪,和以前比起来好像都被削弱了。也不是坏事,算了。”小花离开后,我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着最后那句话。其实我懂他的意思,这可能是一个副作用。一个读取意识的人,自己很少会在脸上展现浓厚的感情色彩,而更倾向于客观地观察别人的内心活动。我心说自己的情感很正常,只不过放在了心里,面部表情没那么精彩了而已。难不成要我每次开口前先照照镜子吗?闷油瓶依旧坐在副驾驶座上,我揣着那点心思,上车后发动引擎,开到了公路上。北方的天气很干燥,我才来了几天,就觉得皮肤紧绷,嘴唇也干裂。闷油瓶道:“这个地方,还要再来。”这次无功而返,的确是个人都觉得郁结。我问:“现在就杀回去?还是等明天?”他淡淡道:“等广西的消息。”闷油瓶都不能确定吗?原本我以为,我们能为胖子提供信息,没想到局面完全倒置。我思量道:“就怕胖子也是这么想的。下回我和你一起进去,总能看出些什么。”他转过脸来看着我,“里面的东西与黑飞子有关,但,没有发现张家楼的线索。”我理了理头绪,情况渐渐扑朔起来。尚未摸清姓汪的老底,半路又冒出个霍咬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乎四面楚歌。所幸还有个闷油瓶可以依靠,我情不自禁看了他一眼,朝阳的光芒把他的面孔照得很亮,心想这个闷油瓶也只有我了。我偷看他的时间不过一眨眼,就被闷油瓶逮个现形。他和我对视,可我手里还握着方向盘,不得不转回视线看着前方的公路。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起去趟广西。如果又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再一起去……”闷油瓶侧身,一手拉我过去。我心中警铃大作,边接吻边开车,难度太高,连忙控制住行车方向,对他道:“等一下。”他另一只手替我握住方向盘,倾身就吻了过来。我脚下踩稳刹车,配合着闷油瓶的方向操控,迅速把车停在了路边。以前只听说过二人联奏钢琴,没想到还能二人联合开车,这样的默契真是难得。我被闷油瓶吻着,刹那间看破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