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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总以为将穿村过桥入市集走乡镇,孰料下山后路越走越偏,却越走越熟。终于卢蝎虎停了下来不肯再踩着龙哥的脚印往前去半步,双臂不由自主圈紧了兀自兴致盎然的虎子,眉眼间缀满了狐疑与惶惑,嘴唇轻颤,血色渐失。

龙哥回身看向他,明知故问:&ldo;干嘛不走了?&rdo;

卢蝎虎不肯置信,双足下意识往后蹭。

&ldo;喔?你看见啦?我头回来都没发现呢!草长得太高太密,埋上了。&rdo;龙哥侧移两步,俯身拨了拨半人高的野草,露出其下一块叫风雨剥蚀得辨不出字迹的石头。他抬起脸冲卢蝎虎眯眼狐笑,说:&ldo;要说是土生土长的,总记得界碑立的位置。&rdo;

卢蝎虎浑身打颤,眼中含住泪。

龙哥站在那石头旁不进不退,也不说话,似一场无声的催促。

可卢蝎虎没有动。他像是知道前方的吉凶,固执地不肯踏入既定的陷阱。龙哥为他设下的陷阱,捕他的人,要他的命。

&ldo;所以你真的知道村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奇怪啊!&rdo;龙哥的眼缓缓张开,蛇瞳迸射出冷冽的光,&ldo;本座的猜心术居然从未读到丝毫。除非你忘记了,但显然你没有。那么你是如何做到不想不念,不恨的?&rdo;

他话音凉凉的,负手近前几步,目光直直逼视。

&ldo;疫病夺去了半村人的命,也包括你爹。幸存下来的全跑了。他们连尸首都顾不得掩埋,最后纵一把火焚了村。你的屋子在半山,风向不助威,所以没有烧过去。但始终无人来通知你疫病的扩散,他们连放火都没有警告你一声,那些人抛弃了你,更不在乎你会不会死。是吗?&rdo;

说一句泪一行,卢蝎虎泣不成声。

龙哥来至他跟前,抬手托他下颚,迫他仰起头,很轻很慢地问他:&ldo;为什么这样都没有恨?为什么要继续一个人住在山里?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这段心?&rdo;

&ldo;我没有看见。&rdo;卢蝎虎用自己的声音诉说,&ldo;我从小笨,不是亲眼见过的,不是亲耳听到的,就想不出来。我不知道生了病的人是什么样子,也没看见大火烧起来时候的景象。我去山里找蝴蝶花了。娘说人死了之后魂会化作蝴蝶飞去极乐之境,说蝴蝶花就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惦念,采了花献在坟上,梦里花仙会替故去的人捎话来。我想,&rdo;他哽咽着,&ldo;我就想听听,爹跟我说话。我没送过他。&rdo;

龙哥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不再问了,也什么都不想听。

可他依旧痴痴自语:&ldo;我不敢走远,怕此地的花仙不认识路,把爹的话捎丢了。三年了,她一直没有到梦里来。我等了三年。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rdo;

龙哥笼着他,手在他头上一下又一下抚,柔极了。

&ldo;不是的!&rdo;他说得无比肯定,&ldo;是你爹他放心了。走时无牵无挂,去后无欲无求,这叫瞑目!&rdo;

&ldo;唔!&rdo;

卢蝎虎在他怀里用力点了点头,忍一忍,嚎啕大哭。

第11章十一、嗅色可餐矣

走了一趟荒村,什么心结都解开了,也不再存着不可说的秘密,一家三口最终没有去镇上,反而往深山里遍赏秋色绮景了。

丧父三年独居十年,卢蝎虎终日与兽鸟为伴共花草谢岁,曾经自认是这山里半个通。结果蛇洞里走一遭,他才深刻体悟山外确实是有山的,密林之中更有乾坤,宇宙万物人兽魑魅,自己连&ldo;人&rdo;这一项都未窥透皮毛洞悉本质,又怎堪天下种种惊奇?一言以蔽之,他觉得自己太嫩!

此番入山,便凭着龙哥引路,去踏行自己不曾探索的荆棘,去发现重重遮蔽后豁然开朗的水月洞天。山中岁月长,山中也有不凡和隽永的生机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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