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矮胖倒也没有,算是富态的正常矮个儿,一米六十多,看着腰围也只有个三尺四五,一身玄黑,头顶也是半米多的高帽,也是四个大字在上头,“天下太平”。
面目严肃冷漠,黑灿灿的团脸威严十足,手提一条白骨锁链,这锁链垂下两头儿来,一头儿是挠钩,另一头儿是个四棱六面方方正正的锤,这方锤头上也写着四个大字,“正在找你”。
这副形象,可不正是黑白无常七爷八爷,是个中国人都不陌生,李丽娇浑身一哆嗦,红眼仁都退下去了,身形一阵模糊。
她是想跑,但是她本来就是被党亮拘来的,来去可不自由,所以只是晃了一晃,就满脸慌乱的又凝实了:“怎么回事?”
党亮则是盯着她肚脐上的那条指头粗的红血丝皱起了眉头:“李丽娇,你可是因孕而死?”
李丽娇刚死不久,还未曾习惯诡身,行事方式还如同活人,胸膛起伏了几下,神色纠结,终于熟练的跪倒在地,楚楚动人:“大人是勾魂使者吧,我如今杀了人,肯定是犯了戒律,只是我的孩子……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可以不要伤害他?”
党亮手指轻摆,一丝魔气又被调动,纠缠这那道血线,绵延深入虚空,李丽娇眼中红潮又起,原本的人形也不再维持,现出青白的尸相
——其实除了颜色不好,倒也不难看,只是腰下血涌如潮似湖将其下半身包裹,腥臭弥漫,身上的红色睡袍也是暗红枯涸的血衣,令人视之反胃。
黑无常手中锁链一抖,哗楞楞一声响动,四方锤头化作一道乌光直直的打在李丽娇的额头上,打得她一阵模糊,锁链另一侧挠钩也飞舞起来,忽地消失不见,白骨链响个不停,在虚空中延伸,眨眼之间,又收了回来。
呱呱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刺耳无比,令人迷混,挠钩上挂着一个青紫的小婴孩,只有猪头大小,脑袋却占了一半,漆黑满眶的眼睛里全是凶戾恶毒,不见半点良善天真,也不见一丝杂色。
婴孩肚脐上也是一道拇指粗的血线,现身之后便和李丽娇身下的血湖相连,一时间凶厉更增,哭声如千百把刀剑搅动在一起,吵的人脑浆子疼。
党亮微微皱眉,白无常手中那根白幡儿抡起来就给了那婴孩儿一嘴巴,直接把小孩子从挠钩上打落,摔进了面目狰狞还在挣扎的李丽娇怀里。
李丽娇下意识的接住了婴孩,紧紧的抱在怀里,尸相也直接退去,婴孩的皮相却还是那般骇人,而李丽娇满脸紧张,把那孩儿颠来倒去的上下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伤才松了口气。
那婴孩儿很是不服气,对着黑白无常呲牙咧嘴——竟然满嘴利齿——还哇哇呜呜的叫着,手脚也是比比划划,却被李丽娇一巴掌拍在后脑勺:“闭嘴!”
也不管懵逼的小娃娃,对着党亮连连鞠躬:“使者大人,可怜我这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饶了他吧!”
党亮却叹了口气:“你的命数中虽有劫难,却不应就死,倘若你未曾杀人,万事好说,便是送你母子直入轮回也不是难事。
可你怨憎蒙心,杀害生灵,这番罪过却是过不去的——你也休说那人该死,他该死却不该死在你手里。
阳间有法阴司有律,你也休说报应不及时,你怎知这不是你的报应?最无辜便是那孩童,他本不该此时降灵,偏就你私心成就得感时孕,命运牵引之下,该是你的子嗣却早来了十几年。
你神志如此清晰,不是怨灵厉鬼,却又作何想法,指使他害人,他懵懵懂懂不晓事,本来能得上天垂怜,投入余庆之家,父慈母爱,夫妻和谐,说不尽一世福缘,却被你沾染了一身罪孽,将他推入孽海罪渊……
你既然认得使者,想来是个敬神的,岂不知天道最公,也最是无情,我人族先贤留下道德真篇,又立下天庭地府,诸神呵护,更是凝聚功德之教广传天下,已是盗取天机,你怎么不知什么是德行,什么是错事?
人心易变,天心恒常,我辈可也改不了这善恶之判。”
李丽娇脸色变了又变,不断在尸相和皮相箭转换,婴孩儿分开的躁动不安,在她身上努力爬挠,又对党亮咆哮连连——尽管浑身青紫裹着血水,又是满口利齿十分可怖,但党亮看着他张开几乎把头折到后背去的大嘴,仍是十分想笑:他想起了很多古早动画片的情节。
说实话,这母子诡,扔在任何一个魔道人手里,都是抢手货,何况李丽娇神志清明,这非常不可思议。
因为婴诡胎死腹中,本就是世间最大的怨恨之一,任何教派都是单出一本经书来说明、讲解、处理、度化。
而孕诡也是一样的问题,孕胎未成身死魂消,怨恨中又带着希望,死气中又夹杂着生命孕育的生气,胎儿和母体气运交织命运相连,历来最难处理也是最凶最恶的诡怪,便是弥陀亲来,也只有劝慰,甚至为此类专门设置九子母菩萨以期度化。
不过这种事在古代是少见的,现代反而多些,因为过去人生产,无论生胎死胎,都要有个专门的器物来洗去胎液剥去胎衣,虽然人都叫这东西是个净桶,却有个宝名唤做混元金斗,任你是大罗金仙,西天佛祖,到这里头滚上一圈儿,也是凡人一个。
现在就不行了,西医产房里本来没有类似的设施——其实原本是有的,因为过去的的欧洲妇女是在十字架上站着生产的——越是先进的产房越是缺少相关内容,所以现代的婴灵几近泛滥。
过去产婆都晓得这件事,甚至有些产婆只用自己带去的桶,主家的桶都不用,便是防止有婴灵作祟。
除非像李丽娇这种意外落胎而死无人知晓的情况,所以大部分法职人员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这种母子同在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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