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头晕目眩,指尖抖了下,收回手,没有去端那杯茶。严镇看在眼里,五脏六腑都有些难受,只觉得空气闷得没法呼吸,心里虽想替她继续遮掩,闹到这一步,他不好提起宋子浮,但有些事又不得不提醒,“照顾好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相信任何人。”那晚的事宋沉烟从来没有与宋子浮谈起过,她出院后二人唯一的沟通,仅限离家前那次。她后来有回想过那晚,每次想起只觉得颜面全无,胸痛如绞,只想就此掩过,忘个一干二净。严镇话说到此处,宋沉烟早已意会,眼里朦胧起来,紧蹙眉头深呼吸,“江孝娴?是她。”过了会儿才问,“可她为什么……”话到一半她恍然大悟,眼神中带着某种悲哀低下头。她果然多余,江孝娴只是想方设法要将她赶出那栋房子,没想到严镇光明磊落,反倒阴差阳错让她误食恶果。宋沉烟捏紧拳头,手臂都有些颤抖,她原本不必经历这样的痛苦,也不必失去亲人,她既想念哥哥,又不能再去见他,闹成如今这样她每日每夜都在煎熬。但当着严镇,她又要拼命掩饰情绪,乱伦这种遭天谴的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她忽然肺里绞痛,一口气喘上来喉头腥甜,眼睛憋得通红,这样表面的平静多一分钟也维持不下去了,蓦地起身告辞。严镇心中不忍,后悔刚才那番话让她想起伤心事,又想起那天自己也有责任,只想着补偿她,他忙跟着送她出去,商量着问她:“听林言说你搬出去了?不过你住的那边周围环境不太好,还有个在建工地,也不安全。不如搬去春山墅,我不太回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现在这样挺好的,离得近很方便。不给你添麻烦。”声音轻飘飘像乱舞的柳絮,宋沉烟心一直往下沉,深渊里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往下拽,忽快忽慢到不了头。她岂不知所有馈赠关怀都有价格,而她早已无力支付,逃也似的匆匆离开。出了严氏总部大楼,她顺着梧桐道盲目地走,一路只是麻木地抬动膝盖关节,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行。春夏交替气候格外舒适,花未开尽,绿叶还带着新生的嫩黄,微风里草木清香。宋沉烟不知不觉走到春江边,江水绿油油的,水势宽广而缓慢,岸边垂柳有些落到水里去,随着春风泛起涟漪。那日心里憋着足够的愧悔和恐惧,脑袋不清不楚才敢在自己手腕划刀子,到了今天伤口好了,没有那么痛了,又没有勇气再去死一次。她仰起脸,看到天上的云都在耻笑她,觉得这世间的万物都在辱骂她是个荡妇,宋沉烟伏在长椅靠背上嚎啕大哭。都是她的错!从前关系过于亲密她放任不理,一味沉迷在可说与不可说之间,终究玩火自焚。她痛苦又无助,却又无人可以诉说。等到眼泪流干了,才站起来平复了呼吸,到附近商场洗手间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对着镜子按住嘴角往上提,硬生生逼出一点微笑,继续回去上班。花前月下晚间春江饭店商务晚宴,严氏做东庆祝合作达成,宴请丰江集团和浑思虞春分部项目组所有员工。地点安排在春江饭店迎宾楼六层露台,看春江夜景,晚宴不设包厢不饮酒,全程文明用餐,仅作工作人员间熟悉交流,气氛和善友好。严镇致辞感谢后离开,没有给王乙留下巴结客套的机会。王乙听说严镇还有别的应酬,私下里守在春江饭店门口,只等严镇出来,他好再混个脸熟。宴席结束工作人员陆续散去。周乐语和宋沉烟结伴乘电梯下楼,她只知宋沉烟搬家,却不知内情,好奇问:“宋大小姐出来打工还不够,非要体会生活艰辛,连房子都选最老旧的?”宋沉烟难以启齿,即便是面对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也说不出口。林婉知道内情但也从未与她公开谈过,身边人看她态度说话,林言不仅从不提此事,还有意替她遮掩。她又羞又愧心中气恼,只得将黑锅往宋子浮身上扣,自知无耻之罪又深一层,“我住那边影响宋子浮娶亲,不是长久之计,迟早要搬出来。你看江孝娴就知道,没有大嫂会喜欢我。”“姑嫂不和这种事,和婆媳关系似的,难搞。”“还是你好,独生子女,没有烦恼。”宋沉烟神情木然,眼圈还红着。周乐语知道她情绪不好,岔开话题道:“我听林婉说你那边没有电梯,要不去住我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走到酒店大堂遇见一群人进来,宋沉烟没抬眼,却听着熟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