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浮心情不好,成天黑着脸鬼神勿近,这时候敢和他说句话的,也就只有严镇。暮雨楼雅间光线昏暗,严镇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穿着衬衣西服人模狗样,端着总裁的架子签字空隙,抬头挑眉笑笑,文件夹随手一扔,秘书毕恭毕敬抱着文件出去,带上门。这哪里是办公的地方,可他就烦那种装模作样的办公室,也不大去严氏总部办公楼,秘书找他签字,都将文件往暮雨楼送。雅间恢复私密安静,严镇起身过来,幸灾乐祸笑道:“总算是把您请来了,家里还好吧?”“不知道我忙?大白天的,什么事非要我走这一趟?”宋子浮宽坐真皮沙发,指尖点着扶手,满脸不耐烦。“求您办事的,都找到我这儿来了。”宋子浮冷哼了声,起身掸了掸笔挺西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道:“不见。”严镇点了支烟,绕到他身旁位置坐下,“这话说回来,因是你种下的,果还得你来了结。我不将人拦下,只怕他们得闹到你办公室去。”“说重点。”“就宋家沾亲带故的那些亲戚,我也不好随便打发。您上回出手太狠,给人股市做空,又停业整顿,那帮人闹得家破人亡就差跳楼了。”“暮雨投资基金帮着各行业洗牌而已,怪不着我。”宋子浮笑了笑,“不过你这手段真不错,漂亮。”严镇掐灭烟头,默了默,“兄弟,给人留条退路,也是给自己留生机,仇恨这玩意儿背多了辛苦。”宋子浮转身要走,站了片刻,解开西服纽扣撩开衣摆又坐回去,扬了下手。严镇拨通内线电话,让秘书将人带进来。来的人不算面生,经济频道常常露脸,有几位还在去年接风宴上见过。房地产、新能源、医疗器械、食品加工、家居制造,这几人也算行业头部,几乎都是五十多岁年纪,肥胖谢顶,精明的脸上冒着死气,站在门边缩着肩膀,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憋着心里的怒气。宋子浮仰靠在沙发上,睥睨散漫勾了勾嘴角。“子浮啊……哦不,宋先生,”为首一中年男子率先开口,畏畏缩缩道:“论起辈分来,你得叫我一声表叔,不带这么整我们的啊。”“你算哪门子表叔?整你什么了?”宋子浮皮笑肉不笑。“谁做生意敢说自己干干净净,总有点什么事儿,就是你宋氏也不一定经得起查。你还年轻,做人做事不能这么心狠手辣。”宋子浮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着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跟前,“偷税漏税、非法经营、财报造假、集资诈骗,哪一条冤枉你们了?这经济犯罪的事不归我管,找我也没用。怎么,自己不干净还想来威胁我?”他仰头,利眸杀意翻涌,舌尖抵了抵唇角,笑道:“没想过有今天吧?”“宋先生。”那人直挺挺跪下,仰头老泪纵横,“我一辈子辛苦干出来的企业,完了也就完了,我也活够本了。现在股价跌停板,银行断贷,家底也查封了,我老婆孩子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要债的天天堵上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宋先生给条活路吧!”“活路?呵,当年宋家出事,你们给过活路没有。那点家底被你们分得一个子儿不留,连古董字画都搬走,剩俩半大孩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当时想过活路吗?”“可……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另一人上前想拉住宋子浮的衣角,抬眼看他又吓得缩回手,“宋子浮,我们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看你现在多好,说不定不经历那些磋磨,你还没有今天这出息呢。”“就是,你如今当大官,多少得感谢我们当年对你的磨炼!”“就是就是!你怎么能忘恩负义?”众人七嘴八舌,又活灵活现议论起来。……宋子浮俊脸如覆寒霜,声音清淡无波,一脚踹开面前的人,“滚!”严镇蹙眉,对着那东倒西歪几个人骂道:“这都他妈什么傻逼玩意儿?知道陈炎凉吗,胳膊腿能动了就给送进去了,你们也进去陪他吧。我告诉你们,为了全家老小,嘴巴闭紧千万别死了,都他妈好好活着去给陈炎凉做伴!”那几人闹嚷起来要讨说法,严镇招呼暮雨楼的安保将这帮人拖走,事还没了结,杜大舅又找上门。他自上次走私失败,又损失一大笔钱。此时所有搞钱门路被堵死,只想着借宋家的航线再试一次,这次要是事成,之前的损失也可挽回。杜大舅四处打听宋子浮行踪,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被他蹲守到。来就来吧,偏偏还带了江孝娴,想着这女人能替他说上几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