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铺的老板说火灾前两日,你曾买过一匹云锦做了身衣裳给夫人,还剩了不少布料。”陈景林双眼猩红,嘶吼着:“那又如何!”上官淡淡瞥了一眼商玉香身上衣服,冷冷道:“你那衣服怕是没给你夫人,而是送给了同样住在东街的商姑娘吧?反倒是你家后院的那口锁魂井,那才是你给夫人和孩子准备的东西!”商玉香瞬间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而陈景林再也说不出话来。还真是出好戏。聂思远嘲弄地看着,感觉有些乏累,随意地往身后的柱子靠上去,结果身体却瞬间僵硬。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他的脖颈,晕染出浅浅的红,少年压低的声音透着十足十的危险。“靠的舒服吗?”聂思远耳后阵阵发烫,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又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他心里微跳,勉强回声还行,结果后面的人竟也没发火,任由他靠着。上官惊容没注意聂思远那边的动静,继续审问陈景林。“你与商玉香有私情很久了吧,是不是为了她,你才对妻儿痛下杀手?”“不是!我没有!”陈景林赤红着双眼,早没了之前的彬彬有礼,声嘶力竭。“我确实与那老头交代那几日天寒,要多烧些炭火,可我没想杀他们!我从来都没想到要杀我孩子!”“那你为何要逼走陶怀?又怎么解释台上被火油烧过的痕迹!”上官一声怒喝,让陈景林脸色惨白,顿时哑口无声。商玉香依然跌坐在地上,两行泪从脸颊上落下,目光黯淡,对此毫无辩解。“我没杀他们,不是我,不是我”陈景林喃喃自语,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面目狰狞,却看向了封琰。“我知道有人要害我!这鬼地方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昨天晚上死的那个人是你派来盯着我的对不对?有人要杀我!他是替我死的!”他歇斯底里地将匕首指向马夫,又转向驿使。“是你?还是你?!”陈景林看似暴怒,眼底却满是恐惧。“马车好端端的就坏了,是不是就是为了把我引到这里?如果不是昨日我躲在墙角的柴火后面,死的就是我!”聂思远淡淡地道:“厨房都是迷香,你又是如何保持的清醒?莫不是你被人发现了什么,想要杀人灭口吧?”封琰倏地看向他,眼底划过一道暗光。“胡说八道!你也想害我!”陈景林嘶吼着,状若疯癫,不管不顾地冲向了聂思远,可还没等他靠近,便听一声闷响,身体瞬间飞了出去,砸到了墙上。随即这人哇地吐了一大口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封琰见几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缓缓收回抬起来的腿,语气散漫随意,像是踢飞一只老鼠。“死不了,他太吵了。”聂思远将手收进袖子里,挑眉不语。上官惊容面沉如水,盯着晕倒的陈景林许久,暗暗叹气。早知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他说什么都不会自己一人前来调查,现在人手都不够。不管这书生是不是在撒谎,他现在也只能先盯着陈景林。“教主,后院那个女尸,好像有点不对劲。”这时韩龙又从后面匆匆走了进来:“之前可能是因为在雨里泡着,看不出死了多久,现在看着不像是刚死的。”许久都没说过话的驿使脸色骤然惨白,也跌坐在地上。“鬼鬼!是鬼啊!我前天还见过她,亲自送了饭菜,怎么可能死了有些时日!鬼祸,这地方也要闹鬼祸了!犯鬼祸的都得死,都得死!”驿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来来回回地说着鬼祸二字,这个词聂思远之前也听他讲过,却不知出处。马夫叹了口气,走到商玉香身前将她扶了起来,神情复杂。封琰歪着头,对鬼祸的说法很是不屑,却颇有兴致地看向了聂思远。“你打算怎么找凶手?”聂思远揣着袖子,轻轻地笑了下:“其实也简单。”他走到聂和面前,用力地握住了聂和的手,似有深意。“爹,你们先上去。”聂和露出些许惊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封琰和上官惊容,最后默默地带着聂家几人上了楼。聂思远这才转过身,嘴角轻勾,漆黑的眼底像是荒山深夜,暗藏鬼火。“就让上官少主看着陈景林,韩龙守着商姑娘,再将剩余的两人关在一起便好。”最后活着的便是凶手。封琰了然,微微示意,韩龙便将马夫和驿使带走,回来后又将商玉香送回房间。上官惊容自然也明白聂思远的意图,皱紧了眉。“你这样会逼着他们自相残杀!为何不分开看管?”聂思远神情无辜:“聂家的人还要保护我,要不然上官少主去请封教主帮你看管那两人?”封琰一声冷哼,直接扭过了头。上官惊容脸色难看,没再说话,不得不将晕倒的陈景林扛上二楼。“虚伪。”聂思远冷笑,明明只关心凶手,偏偏又装出无奈的模样。若他真在乎那俩人的命,就会开口请聂家的人帮忙,他不开口,只因为他更在意凶手和自己的脸面。只因为那俩人不值得他去求一个已经败落的聂家。封琰听到这话,心里莫名畅快,悄悄压了压弯起的嘴角。“接下来呢,去厨房?”“嗯。”聂思远刚迈开腿,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封琰的刀,神色顿时有些僵硬,“这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你先拿着吧。”封琰似笑非笑,“毕竟也不是谁都能下我的刀。”去厨房的路上,聂思远脑海中一直纠结着这句话。这两日他为了针对陈景林,有些失了分寸,刚刚下刀也确实冲动,恐怕引起了封琰的怀疑。“封教主,其实”“到了。”封琰才不想听这人编了一路的解释,正好他们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干脆打断了他的话。眼前的破旧的木门不是特别牢靠,门板上还带着裂缝,也非密不透风。“有些奇怪,何七虽不算高手,但不至于被这种门拦住,就算屋内有迷香,他一进来就该有所察觉,怎么连命都丢了?”聂思远细细地打量着面积不大的厨房,果然在墙角处看见了一大堆柴火。他走过去翻弄两下,倒也勉强能躲一个人进去,旁边还丢着一捆很长的绳子。封琰更奇怪了,“这屋子处处漏风,先不说得多少迷香才能让何七毫无抵抗,若真下足了分量,陈景林又如何能保持清醒?”他话音落下许久没听到回应,转过头就见聂思远蹲在地上若所有思。封琰抿了下唇,也蹲在了他身边。“看什么呢?”聂思远指了指地面和窗子,低声道:“你仔细看,地上只有一排脚印,从门口到窗子,你猜是谁的?”封琰皱眉:“是何七的?”聂思远不置可否:“韩龙说他看见何七走了进来,陈景林也说看见了,就说明他确实来过这里。如果这脚印是他的,那他去窗子那干什么?又是怎么被人杀的?如果并不是他的脚印,那就说明他一开门,就被人杀了。”“不可能,那几个人还没那个本事。”虽然封琰之前还说何七废物,但他也绝不相信就凭后院那几人能在瞬间悄无声息地杀了他。聂思远眸光沉沉,“关键是这里没有陈景林的脚印。”封琰听懂了他的话,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他在撒谎,他根本就没来过厨房。”聂思远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是棵巨大的槐树,只是叶子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干被风吹断了不少,杂乱地铺在血色的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