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琰没说话,许久之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可我还是觉得她们应该知道这一切,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受害者那么多,想必也不止陈三火一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却没传出半点消息,她们可能比你想的更要坚强,倒是你”“你身体如此孱弱,也不像是练过武功的模样,居然能杀人,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聂思远愕然,正好看见男人临走之前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便消失在了视线中。在七宝村,他长剑染血,没留一个活口,从那时就知道必然要引起封琰的怀疑,可他不后悔,那些人留不得,只是可惜了地窖中被害的那些女子。也许封琰是对的。陈三火将那灯递过去的时候,没有崩溃,没有绝望,只有坚定,像是将手里的光递给了那些女子,也接过了她们的恨。等等,陈三火!一道灵光划过聂思远的脑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疏漏了什么。在之前是陈三火找到地窖让他发现了那些女孩,这就说明她早就知道了陈天启与销金楼之间的勾结,那为什么从未提起?难不成她早就盯上了销金楼?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扣响,聂思远抬起头,几个人走了进屋。他看见了为首的人,瞳孔微缩,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后背猛地窜上一股彻骨的寒意。那人的模样竟然与销金楼后院柴房的那具女尸一模一样!下一刻陈三火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聂思远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封琰说的没错,是我低估了你们,你们比我想的要更加聪明坚强。”连同陈三火在内,这些已经被摧残过的姑娘们都换回了女装,站在他面前,没有愤怒,没有崩溃和绝望,眼底都亮着一抹光。那是复仇的火焰。她们早就不甘心被人再继续操控命运,早就准备反击了。“我叫秋滟。”与那后院中女尸长着同样模样的姑娘开了口:“公子在后院中见到的人是我的妹妹,我们知道你和那个所谓的红焰姑娘是冲着销金楼来的,所以才会帮她遮掩,抱歉,最后还是让她被发现了。”聂思远摇头:“此事与你无关,只是现在来找我又是做什么?”“我知道你会帮我们。”陈三火换回了女装,也像是变了个人,她认真地看着聂思远,七宝村的熊熊燃烧的火光像是刻在了她的眼睛里,亮得惊人。“从一开始你看到那些死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们,就像那晚你会教我杀人一样。”秋滟带着女孩们跪了下去。“现在求公子教我们如何杀人。”聂思远看着他们,闭了闭眼睛:“这是条不归路,手脏了之后可就回不去了。”秋滟笑了:“我们早就回不去了,可只要销金楼在存在,我们谁都没办法往前走,公子既然能教她,便也教教我们吧,作为感谢,从此之后我们便听公子差遣。”“为何是我?”“因为我们没有别人可以相信。”陈三火眼角闪着泪光:“琼州闹了这么多年的鬼祸,我们知道真相又如何?那么多的死婴,又有谁管了?!只有你说这事你管定了,公子愿意管,所以我们就相信你!”聂思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腕,仿佛连同血液都已干涸,可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头涌上的火热。早在借尸还魂的时候他便决定不再多管闲事,时至今日,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冷眼旁观。没办法看着陈景林欺骗李绣的感情没办法看着那些死婴却不管不顾。也没办法任由销金楼七宝村利用银月骨不断地制造悲剧。病弱的公子抬眸一笑,如霁月清风,抚慰生者伤痛,平定死者怨念。“此事我还是管定了。”作为聂家的小家主,聂思远不仅自己天赋卓绝,更是掌握着聂家传承多年的各类武学。他耐着心将内功心法和武学基础一点点地讲给那些女孩,虽不见得能让她们短时间能成为多么强大的高手,却慢慢地为她们开启了武学的大门,也是新的开始。不过这些女孩都是普通人,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他便将重要的东西誊写在纸上,让她们带回去学。傍晚的时候,封琰回来便见到他起身将陈三火等人送走,不由得露出诧异的神色。秋滟见到他的时候笑了笑:“你没事?看来聂公子还真有本事,竟然能把你从那矿场之中救出来。”封琰疑惑:“你认识我?”秋滟怔了一下:“听说你在被他们抓住的时候磕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原来以为你是装的,竟然是真的不记得了?”封琰低低地嗯了一声。秋滟叹气,准备离开,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回过头见封琰又追了出来。男人抿了抿唇,似乎十分纠结,却还是开口问道:“我怎么会在销金楼被人抓住?”秋滟不禁苦笑:“你一个男人穿着女装混进青楼,再怎么伪装也总会暴露的,之前我替你遮掩的时候就发现不对,更何况是月姨这种在风月场混迹了几十年的人,再加上有人传信说你有问题,那确认还不容易么。”“女装?青楼?”封琰惊呆了,之前聂思远说他在销金楼卧底的时候说的模棱两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穿着女装混进去的。“我自愿的?”秋滟哭笑不得:“那时候你又没磕坏脑子,若不是自愿,谁能逼你进来?而且我看你演的还挺高兴,为了哄你这位爷高兴,连舞都跳了。”“还跳舞?”“可不是么,一舞惊满堂,全是为了屋里那位,看你之前拗着脾气不肯理人家,还以为是不喜欢呢,最后还不是什么都肯做。”秋滟笑着挥了挥手,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封琰的神情有些崩溃,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他会做的事情,最后失魂落魄地回了屋,连秋滟最后说了什么都没注意。怎么回事,他不是最恨被人当成女子吗?而且更是厌恶青楼那种地方,怎么还主动穿着女装进去了呢?为了哄那病秧子跳舞又是怎么回事?聂思远与陈三火等人说了一整天的话,本来有些疲惫,抬起头就见封琰诡异地看着他,还以为这人又在怀疑他武功的事情。“我好歹也是聂家的人,就算身体差练不了武,但也熟悉那些功法和招式,背给她们听,让她们自己去学总还是可以的。”他抿了抿唇,不想解释太多,毕竟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封琰还是盯着他没说话,脸色有些阴沉。聂思远缩了缩手:“我就是让她们自己学点保命的本事,这样也能多些帮手,又没瞒着你”封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实在不相信想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一个病弱的男人做到那个地步。难不成他真的很像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像到什么程度?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聂思远有些无措,低着头不出声,随即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脸颊,烫的他猝然抬头。男人突然俯下身,在他身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这味道十分熟悉,愈发地失神。聂思远头皮都麻了,全身血液凝固,身子瞬间僵硬成木头。“干、干什么??”“你叫什么?”“聂修然。”“哪年生人?生辰何日?”“神龙五年,六月初四。”“可曾习武?”“不曾,不过见堂弟练过,倒也略知一二,但动不了手。”“病了几年?”“二十一年整”十分熟悉的回答,一模一样的顺序,似乎就是事实,却让封琰脑袋开始阵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