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磨蹭一会儿,就可以给我收尸了。”聂思远并没解释他这两日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艰险,只是低低地道了声歉,目光冷沉。紧接着一声惨叫传来,将正准备偷袭封琰的万妙真人被他一剑重伤,倒在一片血泊当中。“独上兰舟你是聂思远?!”看到那熟悉的剑光,沈桀神色大变,仿佛见了鬼一样,脸上露出浓浓的骇然之色。如此可怕的剑法,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招式,根本不可能是聂家养病多年的的大公子,这分明就是那个惊才绝艳本该葬身断魂崖的小家主!就是因为他知道聂思远天赋有多强,所以才必须要杀了他!否则以那人的年龄和武学悟性,沈家的后辈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沈桀立刻意识到原来他们都错了,他们一直对付的不是聂家苟延残喘的大公子,而是那个最可怕的小家主!“你终于认出我了。”聂思远盯着他,听到了身后封琰急促凌乱的呼吸声,猜出那狗崽子已经受了伤,幽黑的眼眸宛如化不开的浓墨,寒意彻骨,手背更是青筋毕露,连霜天都发出轻轻的低鸣。沈桀心中大骇,以为他要追问之前的事情亦或者为什么会追随镇国公何魁。可聂思远对过往只字不提,声音冷沉,压抑着愤怒。“刚刚是你拽的他。”如果他再晚到半刻,他漂亮的小教主就没了,这些人单打不过封琰,竟然合起伙来欺负他。沈桀怔住,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见霜天在聂思远手中一分为二,晶体剔透的剑身流光溢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间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华而不实的摆设。霜天从来都不是摆设。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白衣公子手中剑光轮转,杀气纵横,宛如神兵天降,双剑出神入化,不仅直接重伤万妙,甚至将那沈家家主都逼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直面其锋芒。可不管沈桀怎么躲,剑光都如影随行,连连败退,竟不是十招之敌。“思远!都是误会,误会!思远,我可是”沈桀在知道对方就是聂思远之后,已经彻底被恐惧吞没,肝胆惧裂,哪还有半点战意,狼狈地在逃窜,还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但对方手中的剑比之前更为强横狠辣,冰冷的剑光闪耀在战场中,璀璨夺目,避无可避,毫不犹豫地便刺破了他的心脏。沈桀低下头看着血流如注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到死也没想到向来宽厚的聂思远竟然如此不念旧情,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杀他。“你不该欺负我的人。”这是沈桀最后听到的话,他隐隐意识到也许聂思远杀他可能只是因为是他把封琰从城墙上拽下来的。封琰则因为这句话差点在这满地血污中笑出来。聂思远毫无保留的可怕实力直接震慑了敌方全军。吵闹的战场鸦雀无声,就连异族最后的高手如意老人都不由得后退两步,眼中除了惊骇之外还有浓浓的忌惮。谁也没想到除了封琰之外,江湖中竟然还有这么可怕的高手!一招重伤万妙,十招诛杀沈桀,这连封琰都做不到!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就连认识聂思远的人在此刻都无法分辨眼前的白衣公子到底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两步都喘的大公子,还是能飞身跃马一剑退敌的小家主。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徐衍红着眼看过去,就在地平线上看到了父亲徐东廷熟悉的身影以及在他身后的十万援兵。援兵真的到了。逍遥城守住了。徐衍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却被人从后面扶住,转过头就见沈煌乐哭得梨花带雨,满眼哀戚。“那是岳父吗?他怎么亲自来了?我现在这模样可怎么去见他啊?!”徐衍笑出了眼泪:“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你乖点呗。”沈煌乐顿时哭得更凶了,惹得所有人都看过来,徐衍俏脸通红,手忙脚乱地去哄他,又惹得旁边的人哄堂大笑。与城楼的热闹不同,如意老人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他知道此次谋划已经彻底失败,毫不犹豫地抓着生死不明的万妙转身就走。异族的大军也迅速开始撤离,随即逍遥城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偌大的战场中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此时站着的便只剩下了聂思远和封琰两人。聂思远看着退走的敌人,动也没动,脸上有些发白。封琰心里松了口气,伸手去拉他,却发现对方指尖冷若寒冰,轻颤不止,心里瞬间一沉,生出了不妙的预感。“修然?”他瞳孔微缩,声音发颤,聂思远脸色几乎白到了透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一张口,血雾喷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修然!聂修然!!!”欢心雀跃的人群不由得同时转头,正好看见那一抹月白猝然倒在了男人怀里,再没了动静,只剩下封琰凄厉沙哑的嘶喊声响彻在空寂的战场中。从此江湖路远,世间彻底了没了那刚刚惊艳三军的小家主。后来经历过此战的人也只说是聂家小家主在天有灵,心怀家国,不忍看封教主孤身对敌,便附身在了聂家大公子的身上,惊鸿一现,最终还是无法在人间逗留,匆匆离去。苍生却因此平定了一场滔天祸事。在异族兵败退走的同时,何魁神色铁青与保护他的四大高手绕了山谷远路,急匆匆地逃离了逍遥城。他没想到不仅他败了,竟然连异族的大军都无功而返,如果不是那聂家的病秧子和封琰捣乱,那些他收服的势力怎么可能纷纷倒戈?该死!这些该死的蝼蚁!明明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命运,为什么还要挣扎?为什么跟那个叶青女一样,如此卑微低贱,却始终不肯屈服!那些人都该死!何魁与四人狼狈地在山谷下奔逃,还在想着如何追上异族的人,突然一道寒光从天而降。银月骨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被四人中的一个死死拦住。见到她后,何魁脸色大变,立刻明白行踪已经暴露,转身就要跑,然而在下一刻,可怕的劲风扑面而来。一只精钢利箭如雷霆闪电,眨眼间便穿透了他身边高手的脖颈。何魁惊恐地喊出声来,猛地抬起头,就见高大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极远的山崖之上,手持巨弓,凌风而立。那弓他认得,是三军中唯一能穿云破日的玄铁金丝大弓“九重霄”,那人他也认得,是本该战死沙场的骠骑将军常山平!都没死,这些蝼蚁竟然一个都没死!又是一箭射出,再取一人性命。此时何魁的身后仅剩一人。他眼中满是恐惧,不断后退,猛地将身后之人挡在自己身前,准备撒腿就跑,然而常三却突然放下了手里的长弓,神色嘲弄地转身离去。何魁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下一刻,胸口冰凉,低下头便见到一把精巧的短刀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体内。最后一个高手缓缓撕开脸上以假乱真的伪装,是一名女子,竟然是早该在幽兰驿葬身火海的李绣。“何大人,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也还活着?”李绣笑靥如花,眼中却毫无温度。她隐忍至今,为的就是今日能够替自己的孩子和枉死之人再讨个公道,竟然还真等到了现在的机会。“当初你点了一折好戏,送我婆娑业火,今日我还你一出剜心截舌如何?”何魁不断地后退,所有的布局和谋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眼中被恐惧和绝望吞没。平静的山谷内响起了凄厉痛苦吼叫声,惊起一群飞鸟,直到许久之后才重新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