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这才知道,原来陆盏是真的不想记得自己,陆盏厌恶他已经到了不想再记得他这个人的程度了吗?!
他是打过陆盏,但频率并不高,早几年,陆盏的健忘还没那么严重时,他总能从各个细节发现秦灼身上的不对劲,有时是香水味,有时是袖口上的口红印,每一处细节都是出轨的铁证,陆盏的性格中有刚强的那一面,他既然发现了秦灼对婚姻不忠,就绝不会姑息,“离婚”这个词,他说过不止一次。秦灼每次听到他提离婚,总忍不住脾气,后来有一回,他下手重了,陆盏被他推倒时,额头撞上了花瓶,当场晕了过去,再醒来,他就不记得出轨这件事了。
秦灼是那时才发现,如果言语不能成功转移陆盏的注意力,就可以动手,那时他并不知道陆盏的后脑有淤血,只以为是遗传性的病症,因此动手时,毫无顾虑地去打他的额头,用水杯砸,用硬装书的边角砸,力道控制得不轻不重,只要能把陆盏砸到记不起眼下那些事,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他就可以掩埋出轨的事实了。
那些伤在他眼里也只是小伤,甚至都不用上药,过几天就自己好了,伤口也只是小小的一块,在秦灼眼里,这都够不上家暴的范畴。
可原来不是的,他现在都在后怕,那五年里要是有哪一次真把陆盏砸出生命危险了,他该悔死。
“我跟你道歉,小盏,我不该打你,我怎么会对你动手,我不是人!对不起对不起!”秦灼抓过陆盏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小盏,对不起,你现在可以打回来!你拿花瓶砸我的头,你把我砸到头破血流我都不会怨你一分一毫的!你打我吧!”
陆盏用力抽回了手:“你别发疯了!”
“不管你信不信…”秦灼几乎要哭了:“我这几天回想起对你做得那些事情,我就恨不得杀了我自己,这五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有了钱有了名利,却总觉得自己过得浑浑噩噩…”
陆盏冷笑道:“你这五年该是过得逍遥自在才对,你和苏孟联手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有!”秦灼大声为自己辩驳:“我不知道苏孟在害你,我不知道他敢那样害你!”
“我这个病治了五年,每次都是几乎一样的诊断结果,开的药却一次比一次多,剂量一次比一次重,效果却微乎其微,病情每年都在加重,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苏孟吗?”
陆盏看着秦灼的眼睛,字字诛心:“是你每次都和我说,你会照顾好我,是你说苏孟是好人,可以完全信任,我听你的话,我交付了所有信任给你们,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你这五年,没少在苏孟面前嫌我是个傻瓜吧?苏孟没少和你灌输我这病是治不好的吧?遗传性精神病,多可怕的一个病啊,是你和他硬扣到我头上的!你就是帮凶!”
“陆盏,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我喜欢你,我怎么会害你呢?”
陆盏便问:“那你敢出庭作证指认苏孟当初就是刻意误诊吗?”
“我…我…”秦灼掩面,几乎崩溃:“不行,我是秦家的独生子,我…苏孟会把我指控成帮凶,我不能冒这个险。”
“…秦灼,你果真和你妈一样,只爱自己,别人的命远不及你们口袋里的钱重要。”
陆盏不再和他多言,他推开秦灼,自己往二楼走。
他今天来,只为了拿走那些图纸,卧室里那些沾上秦灼气息的衣服全都不要了。
放在书房的那些图纸才是陆盏真正视若珍宝的,这间书房,是属于陆盏的净土,秦灼极少会来入侵这个房间,但陆盏在书架上找到那些图纸时,还是能察觉到这些图纸被秦灼动过。
这里的每一本书,也许都被秦灼动过了。
好在父亲的手稿一张不少,陆盏用文件袋将这些图纸小心装好,这时,秦灼又站在了门口。
他手上拿着一本蓝色封面的日记本。
陆盏记得,那是自己生病时用来记事的。
第一页写着那五年来他自以为最重要的一件事。
“陆盏爱秦灼。”
秦灼翻到日记第一页,念出了那件事,日记第二页,夹着五年前那张决赛门票。
门票中间是裂开的,被五年前的陆盏用透明胶牢牢黏住了。
秦灼拿出那张门票,眼中含泪:“这就是你爱我的证据。”
陆盏:“……”
对清醒的他而言,那只是犯傻的证据。
这五年的婚姻炼狱,起始于那场决赛,他对秦灼无端的爱意,起始于这张观众席的门票。
他对秦灼的爱只是精神入侵的病症投射。
秦灼还在自我感动,陆盏走上前,拿过日记本,平静地撕下了第一页,在秦灼震惊的目光中,将那张写着”陆盏爱秦灼”的纸张撕成碎片扔到地上:“我已经醒了,你还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