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海诧异地望一眼女真。女真没说话,她有些不相信地凑到门前。门虚掩着,稍一用力,门就开了。房子里宁静地空旷着,低矮的木屋响着门碰在壁上空洞的回声。她又出去推另外几间屋子的门,房子里都异样地空旷着。很显然,主人搬走了,并且不愿意锁上它们,很显然他是把这些屋子遗弃了。老人遗弃了这么大一片空阔的玫瑰丛林和房屋。他会去哪里呢?她有些迷茫地坐在地上,无助地望着单一海。
单一海无言地在几个房间里穿行。在走到一间类似于客厅的房子里,他看到了一片纸。那上面不规则地写着几行小字:我们走了,我们到我们该去的地方去了。那里只有我们,只有山,只有丛林,再没有其他任何人类……单一海把纸条交给女真,待她看完。&ldo;我信了你说的这个传说般的老人,他好像不愿意我们打扰他的平静。&rdo;
&ldo;你是说他早就料到我们会来?他是在躲我们?&rdo;女真不解地问。
单一海一脸的遗憾:&ldo;我感觉头一次被一个未见过面的老人的纯洁给伤害了。他太令人……哦……让我的情感难以接受。他拒绝人类,甚至拒绝传说。他轻易地背负着一个类似神秘的东西,又轻易地掷给了我们。他简直是在开一个非常可怕的玩笑。敢抛弃秘密比保护一个秘密更让人震惊啊!知道吗?也许老人也一直想知道它,但他永远未能破译它。也许他累了,觉得厌倦了,他干脆把这抛给了我们。我感觉他并没走远,他也许就在周围某处看着我们痴笑呢?看一个他自己背不下去的包袱压在别人身上的样子,他比我们智慧……&rdo;
女真吃惊地道:&ldo;我觉出他并没走远,我不信他会舍下这么一大片玫瑰,这么一片草原,我们也许可以找到他!&rdo;
&ldo;不,他会舍弃的。他连这样一个秘密都敢舍弃,还在乎这么一片玫瑰。&rdo;单一海叹息着,&ldo;该回去了,我们估计什么也不会得到。他的回避本身就反映了他与我们一样,并不会知道得太多。知道吗?这个老人我在心里已见过他了,我将永远在自己内心保存一个臆想中的老人,这个老人只属于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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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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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奇怪地瞥他一眼,再不言语。这时阳光在西斜中变得柔美多姿,玫瑰在柔光中令人惊心地跳跃着。她有种无言的感伤,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玫瑰。
单一海低眉,柔声说:&ldo;回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已出来一天了。&rdo;俩人都低着头,默默地在玫瑰林中穿行。感觉像行走在芬芳的气氛中。这种气氛真像忧郁。单一海站在玫瑰林的边缘,有些痴迷的低语:&ldo;真舍不得这片玫瑰。今生也许再也不会有任何花,会像今天的这片玫瑰这样让我激动了。&rdo;他回首看看女真,&ldo;我虽然没见过那个老人,但感谢你,让我遇到了这片玫瑰。&rdo;
女真奇怪地看他一眼:&ldo;你似乎对玫瑰挺感兴趣,玫瑰让你伤感了,哦,我知道了,一个伤感的男人遇到了玫瑰总是件浪漫的事。可我却觉得你挺忧伤的,我是说,你想起了一个人?&rdo;
&ldo;是的。一个女人。她的眼睛与你的一样亮……这只是以前的一个故事了,知道吗?那女孩子远得只像一个念头,它们一直立在我心里。我觉得我被碰疼了,很可笑是吗?一个男人,讲自己的爱情,并且是失败的爱情。我以为我把她忘了,可我今天发现,她还在我心里某处,并且像一枚刺。爱情于我来说越来越像一枚刺了。&rdo;
女真含意不明地看定他:&ldo;初恋吗?不过初恋似乎只是一种感觉上的东西。可以伤感但不至于刺伤人。而且你现在也不像在初恋。那么是一次成熟的恋爱吧!你很爱她?&rdo;
&ldo;爱一个人有时并不是爱情呀!&rdo;他深深地摇头,&ldo;我真的不知道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战争。复杂到了令人难以解释,清澈到了令人不屑一顾,可惜到了让人心灵疲惫蒙尘的地步,却只能用叹息来掩饰,而我选择了逃避,可我却真的能脱逃吗?哦,你经历过爱情吗?&rdo;
&ldo;经历过,不过,我没你那样复杂的感受。追我的人都是我不感兴趣的人。而我渴盼的人呢,总是躲得远远的,不知在哪个角落。&rdo;她把那束花捧起来,嗅嗅,眼神恍惚着,&ldo;其实,我发现男人也挺脆弱的。我还以为你就是个顽固的孤傲的家伙呐,居然也有伤感,如果那个女孩子今天听到你这样表白,不感动个半死才怪呢!&rdo;
&ldo;她一直都挺感动,可却不会与我结婚。&rdo;单一海重重地叹口气。
&ldo;那为什么,她爱你吗?&rdo;
&ldo;她一直在爱我,可我们彼此都太爱自己了。&rdo;单一海猛抽一口烟,&ldo;许多事情你不会太懂,其实,连我有时也不懂。&rdo;
女真眼波闪烁着,向夕阳的前方走去。背影斜斜地贴在大地上,拖得很长。单一海呆呆地看了很久,转身去追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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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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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辛来到海边。
冬天的海滩上游人真少,少得让人惊讶于这片海滩上居然还会有人。她沉静地望着一只鸥鸟在浪面上来回飞,它飞了很久了,也不累。这时候,她发现,这里只有她和它是呼吸的。有一瞬间,她感动了。她在心间向这只孤鸟致意,感谢它在自己面前来回飞巡,像个远远地注视她的内心的老朋友似的,轻轻地向她鸣叫。后来,也许它累了。邹辛看到它就落在岸滩边缘的一只翻扣的船上。两只纤细的三丫脚撑着它的孤独。她看到这只鸟再不望她,只是望着海面,她深深地有种觉察到对方的孤独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