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新宅。
柔和的金色阳光自云朵之上羞涩地拾级而出,轻盈地飘落人间。
风宓纤抬手于额角,掩去几许刺目的光线,迷茫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她已经守了凌嬷嬷和香茹一晚,直到快天亮之前,才俯于榻前和衣贪睡了一小会。此时方才醒来就不忘下指取脉,在察觉到两人的脉象已然沉稳有力之后,她才笑着吁了一口气。
忽然听见身后低微的呻吟声,风宓纤回头望去,几步行至床榻前,温和地看着率先醒过来的凌嬷嬷,她一脸浓重的虚弱与疲惫。
她鼻子一酸,脸庞上却是笑意融融,柔声道:“嬷嬷感觉还好么?是不是疼得紧?”
“小……姐……”凌嬷嬷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有难掩的嘶哑,费力地提气说话。
风宓纤立即伸手扶着她预想爬起来的身子,说道,“嬷嬷的身子还伤着呢,先别急着起来,快快躺好。”
凌嬷嬷不再乱动,重新躺好,依然勉强自己开口说话,“小……姐你……没事……吧?”
风宓纤看着她神身受重伤却还不忘关心自己,心里一阵难受,脸上却仍然是淡淡笑着,“我很好,嬷嬷不必担心我。”
凌嬷嬷心安了,随后又问,“香茹呢?”
风宓纤看了看一旁榻上还在沉睡中的香茹,回道:“她也没事了,只是身上的伤严重一些,大概要晚一点才能醒过来。”
凌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人还活着就好。”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风宓纤咬着唇,一脸愧疚。
“不……”凌嬷嬷冲她吃力地摇了摇头,那淡淡的唇色依旧苍白,“这不……关小姐的……事情……是……是二小姐她……她……”
话还未讲完,她就已经接不下去,只觉得身上的剧痛一阵一阵袭来,呼吸也变得困难无比。
昨日风宓纤出门没多久,风婉珍便带了一群人冲进了北院里面,然后便将她和香茹捆绑了起来,先是强制灌药断腿,再是放火烧宅。她们本以为此次必死无疑,哪知……
死,她们并不怕,可就怕风婉珍会同样对风宓纤下毒手。但好在老天保佑!
“我知道。”风宓纤愁肠百结地看着她说话呼吸尚且困难,额头上还噙着滴滴汗液,于是赶紧打断她的话,“我知道那些事情是她干的,嬷嬷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说完,柳眉下的那一双眼像是不透光的水晶,阴沉闪亮却没有半分感情,只有令人不安的寒意,整个人看上去戾气十足。
以前她一直没有对府里的那些女人下狠手,只是因为存了戏耍的成分在,并没有将她们那些阴谋诡计看在眼里。然而现下却不一样,胆敢伤害她的人,她决不轻饶!
不过,有个疑点却让她觉得奇怪。她知道风婉珍那些人定是恨透了她,再加之上次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她们的恨意只会深不会减。
可她不明白的是,风婉珍为何会突然发作?
自皇宫回来之后,她们就各个在自己的寝室内养伤,甚少在外面前出现。就连刘同知领着皇上的旨意意欲上门为刘洪娶风婉珍和风婉如入府之时,她们也以养病为由借此推脱掉了,虽说其中不乏有刻意为之的成分,毕竟嫁给了刘洪便意味着她们这辈子就要毁了,所以她们也自然不愿意往火坑里跳。但总归而言,她们这段日子的的确确是老实了很多。
可即便是风婉珍把对她的恨意迁怒在了凌嬷嬷和香茹身上,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出如此大动静的事情,除非……除非是有人推波助澜。
凌嬷嬷虽然觉得风婉珍很可恨,但她又怕风宓纤一个人势单力薄,会在风婉珍手里吃亏,所以,她仍是微微喘息着说道,“小姐不必为了这样的人劳心劳神。”
“嬷嬷不用费心,我自有主张。”风宓纤并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明显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她换了一脸笑意,手上仍旧忙着,说道,“嬷嬷才刚醒过来,先不要说太多的话,也不要动得太厉害,好好休息。”
唉。凌嬷嬷换了一口气,看着风宓纤一张担忧的脸因熬夜而失去了平日的光华,便知道她应该照看了自己一整晚上,话音力越显黯然,小声道:“……是奴婢拖累小姐了。”
风宓纤直觉的不爱听这类的话,低着头,面色认真而肃然,“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在我眼里,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既然是家人,照顾你们也自然是应该的。再说了,我痴傻的那十多年里,你们都没有放弃过我,那么我又怎么能不顾着你们呢?!”
凌嬷嬷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看出用意的风宓纤给打断了。
她低声说着,神情自若,“好了,别说了。嬷嬷和香茹尽管好好养伤,记得万事还有我!”说罢,她起身取过银针扎入几处穴道,可以令她身上的伤口减轻一些痛处,待一一得气之后,她含笑静静看她,“嬷嬷再睡一会儿?”
凌嬷嬷渐渐平静下来,正想着点头,却是疲惫不堪地缓缓合上双眼。
风宓纤笑了笑,微微俯身,伸出一双手去,替她细细地掖好被子,然后转身去拟今日的药方。
以前风宓纤身边除了凌嬷嬷和香茹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仆人,这下子两个人都受伤了,很多事情风宓纤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虽说穆瑾枫遣了不少的奴仆给她,但那些人毕竟都是男子,做些杂事尚可,照顾人可就不行。再者风宓纤还得管理那十多家店铺,一天两头跑的,着实有点自顾不暇。于是想了想,她决定干脆从铺子里挑选几名婢女进府。
待她出府买完药后,便顺道去了一趟火锅店,准备和张生说及此事。
一脚刚踏进门,就见张生连忙迎了上来,看样子似乎有些急事,“小姐,您可来了。楼上有一位公子,一直等在那儿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