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挨揍的不是你们!?黄昏啊——你要是清醒能帮我说句话就好了。他们就知道坑我!”谢宴不耐烦地摆摆手,理了理自己的凌乱的衣衫,随即泫然欲泣地搭上月黄昏的肩膀,嘴上不停抱怨,“你看他们这副把我往火坑里推的猴急模样——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万万没想到谢宴心思竟然如此敏锐,柳鸣鸿心下一惊,假装低下头研究起扎进自己掌中的一个木刺来。
事实证明谢宴想多了:苍深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因为他们一路走过来,路上冷冷清清,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正在纳闷的时候,却听得前方正殿隐隐传来窃窃私语声,似乎还夹杂着苍深的声音。
偌大的正殿,一群身着月白外袍的玄音弟子们被捆仙绳五花大绑地聚集在一起动弹不得。
“师叔祖,你们没事吧?”云奚见状,连忙招呼着师兄弟们为被困在捆仙绳中的弟子们松绑。
“是素虞啊。”苍深终于松了口气,扯过身上乱七八糟的绳子,结果一回头就看见简素虞身边的谢宴,气不打一出来,猝不及防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把他收起来!看到他这张人神共愤的脸我就来气!”
右膝盖莫名其妙挨了一脚、一头雾水的谢宴:师父你变了,你以前还夸我这张脸长的不错……
“师叔,门中发生什么事了?”简素虞垂目瞧见忍痛揉着自己膝盖、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谢宴,下意识地护在了他身前。
“大师兄,有个疯子魔修潜进了门派!”
“对啊,还非要我们去墓前磕头认罪。”
“我们奋力反抗,他就把我们关在这里反省……”
“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是个疯子?”
几个弟子七嘴八舌地控诉着那人的种种恶行。
“竟然还有人还能混进玄音?你们的护山大阵是摆设吗?”柳鸣鸿讶然:“你们可有看清他长得什么模样?”
“天都云海的人少说风凉话!”一见到柳鸣鸿身上标志性的深紫色外袍,有人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长得不就跟大师兄身后那个人一模一样吗?”
倏忽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谢宴身上。他指着自己鼻尖,难以置信:“我?”
“不可能。”岚隐几乎是立刻反驳,谢宴这一路一直与他们同行,怎么可能跑到灵山上来?唯一不在大家眼皮底下也就消失的那两天——但是只有两天而已啊……
及时截住了他的话,云奚恭敬地望着苍深:“师叔祖,这事太过蹊跷,会不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没想到云奚竟然愿意为自己说话,谢宴向少年投去感激的目光。可这视线一触到云奚身上就仿佛撞在了什么无形的壁垒上一样,云奚本人更是视若无睹。谢宴暗叹一口气,心知云奚心底的芥蒂没那么容易消除。
云奚就事论事:“当年谢宴屠尽我派,风头盛极一时。我听师尊说过,哪怕他伏诛后,仍旧有不少的魔教散修打着他的名头,在各门各派中闹事。这次难道不是他人假扮吗?”
“就是他回来复仇了呗,我们不过是不小心中了招而已。”苍深话说得轻飘飘的,竟是直接盖棺定论了。然而他兀自坐下调息时面色十分复杂,更是低下头轻声嘀咕了一句:“好歹是我宠到大的徒弟——怎么就变了一个人呢?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声音很轻,谢宴却听清楚了,心底十分不是滋味,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师父你想说什么,徒儿都听着呢。
门中弟子都不知道,其实苍深应该算是全门派中宠徒弟的师父了。在外人眼里,他是不假辞令眼高于顶的天才剑修;但对于入门极早的谢宴,苍深在剑术上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在生活上更是无微不至,堪称亦师亦友。谢宴骨子里不是个安分的人,但是每当他闯祸,第一个来惩戒他的总是苍深——无非是怕自己罚得慢了,被别人罚得更重。在谢宴眼里,那些小惩罚也是不痛不痒的,看着倒像是堵旁人的嘴罢了。
当简素虞从酆都回来的时候,苍深就守在山门,他们相遇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把我徒弟带回来了吗?”
见简素虞无奈摇了摇头,苍深转身嘀咕了一句:“蠢徒弟不会回来了啊。”渐行渐远的背影在晚风中显得愈发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