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儿臣……”苻丕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这把剑既然是朕赐予你的,就不必再还回来了,以后便跟随着你吧,你走吧。”
苻丕再次磕头叩谢。
“邺城是我大秦的一大重城,朕将它交给你,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父皇的用心,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令父皇失望。”苻丕连续三句诚恳的言语,这让苻坚心中所有的怨恨愤怒都瞬间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了,他望着苻丕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忍心,“辛苦你了。”
苻丕热泪盈眶,颤抖的嘴唇一直在喊着父皇,萱城看的亦是动容。
苻丕从小聪慧好学,博览经史,又在邓羌身边学习兵法谋略,十五岁就领兵出征,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六岁,本是少年英才,无奈身为庶长子,本就不得宠,又常年远离长安镇守边疆,与苻坚的关系也生疏起来,可萱城知晓这些个皇子,他们都对苻坚是又敬又怕,说话做事都是小心谨慎,除了苻宏那种出口傲娇皮糙肉厚等着挨打的愣头青性子。
苻丕得到了那把剑,他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去了,离开宣室,他顺道去东宫拜见了太子苻宏,又去给荀皇后问了安,还跟自己的其他几位弟弟苻睿、苻晖、苻琳都相聚了片刻。
几个兄弟难得一见,一时难分难舍,可苻坚给苻丕留在长安的时间极其的短暂,无奈之下,苻丕只得与众亲分别,他要启程赶赴邺城,那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当日傍晚,日落时分,太子苻宏以及巨鹿公苻睿、平原公苻晖、河间公苻琳在灞桥为自己的兄长送行,他们兄弟四人对着自己的兄长拜了三拜,苻丕亦还了礼,他握着苻宏的手嘱咐,“宏儿,你要好好替我尽孝,兄长不能常年侍候在父身旁,心有不安,你,诸位弟弟,你们多多尽孝,兄长在此拜谢。”
他深深的对着几位弟弟弯腰拜了下去,苻宏赶紧扶住他的手,“兄长,该说一声谢的人是我们,你放心,我们兄弟五人永远同心同德,永不离间,兄长此行离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山高水远,兄长多多保重。”
苻丕感动的眼眶湿润,他连忙转过身去,不忍再面对自己的弟弟们。
“拜别兄长。”
苻丕望了一眼对着自己弯腰拜下去的四位弟弟,内心滚滚热流凝聚,他不再停留,策马扬鞭而去。
苻氏出了好儿郎,苻坚教导下的儿子们亲如一人,就像他们许诺的那样,同心同德,永不离间。
这不正是曾经的荀太后一心想要的吗?她那么的忌惮苻法,即便那也是苻坚的同父兄长,只要自己生的儿子一心一意相亲相爱就好了,如今这般正是她期望的,可她能看见吗?
苻坚下令赦免了朱序,赞赏他在数十万大军的包围下仍旧临危不乱,坚守襄阳,任命他为度支尚书,专门掌管军中钱财之事,萱城没有反对,不是因为他认可了苻坚的做法,而是他为了弥补曾经伤过苻坚,他不忍心再驳斥他做出的决定了。
而内应大秦进攻北门,立地倒戈抓住朱序的原晋朝襄阳督护李伯护却被苻坚视若蛇蝎之辈,下令退出宫门外斩首。
李伯护对秦攻破襄阳来说亦是有功,虽然他倒戈了,但是他若没有秦军的策应,也不会反了朱序,这与当年灭代之时,拓跋寔君杀父的不忠不孝有本质的区别。
萱城痛心疾首,他为苻坚心痛。
苻坚的心有些变态的怀柔。
这样子的人,若是生在盛世,譬如汉唐盛世,他一定会是千古名君,可生不逢时,这里是五胡十六国,中国历史上最脏乱不堪的时代。
这是一个流行屠城和吃人的时代。
苻坚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是一个最像汉人而最不像野蛮五胡的少数民族帝王。
而萱城来这里后同情的慕容冲,那才是一个貌美心恨,蛇蝎心肠,杀人如麻,屠城无数的真野蛮五胡之人,尽管,那都是后来之事。
东极沧海,南抵襄阳,西并龟兹,北尽沙漠,这是萱城所处的五胡十六国的乱世之中,苻坚创造的前秦盛况。
两年前,苻坚灭代国,北方终于完成了大一统,西域六十二国和东夷十国、西南夷四国皆来朝拜,那时的版图西并龟兹,北尽沙漠,东极沧海,如今苻坚主动出击攻取晋朝襄阳之地,终于真正的隔着长江与晋朝相望,这是多么令人热血贲张的一件事啊,闭上眼,脑海中瞬间映入一副铁血帝王执剑杀伐四方,万众来朝的场面。
苻坚说,“弟弟,今年你跟朕生气了,那个生日朕也离开了,你在朕的心上插了一把剑,可朕的心没死,所以,你想要什么,朕补偿你。”
萱城望着他的眼眸,春水潋滟,碧波荡漾,他抚摸着对方的脸,一寸一寸的舍不得放过,“我想要你。”
……
不停游走的手停留在对方的心口,感受着他的滚滚热血和赤诚,“我想要你,就够了,待在你身边,一直这样,你不要赶我走,哪怕至死,我也不会再伤你一句了。”
苻坚终是伸出手臂来,将他揽入怀中紧紧箍住,“傻弟弟,怎么会呢?我们说过的,你是我,我是你,无论几时我们都不会忘了彼此,无论几时我们都不会分开。”
萱城贴着他的胸膛,推到了身上人,他爬在地上人的怀中,就那样一直欺压在上,苻坚却笑着望着他,一直望着他,最后他们就这般彼此抱着,一起进入了那些美好纯真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