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一家都是住在大山里的农民,却很向往知识分子,因此孩子的名字都是特意寄信给我外公请他取得。再加上林姓,我的名字不念姓也和他读音一摸一样。”“对于这些巧合,以我当时那性子其实有些介意。但毕竟刚吃了教训,再加上大了许多,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因此只是眼不见为净。”但是那孩子却不知怎的,非常喜欢粘着他。村里只有一个学校,从小学到高中都在那里。顾临奚依然不去学校,除了晚上由外公考教所学进度外,白日常只是自己坐在湖边看书。这个林熹却也不去上小学,就每天坐在他边上拔草玩。“顾哥哥,我们的名字一样哎。”“顾哥哥,其实是爸爸妈妈故意和你爷爷说的。你聪明又成绩好,他们说我如果和你有一个名字,就能沾沾喜气。”“顾哥哥,爸爸妈妈让我多学学你。所以你不去学校,我也不去!我是不是像你一样坐在这里不上课就能考满分呀?”少年顾临奚忍无可忍,终于放下书,这时候他还没有打造出不动声色的面具,因此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挂着嘲讽的冷笑。“不,你像我这样做就会考0分。”林熹楞楞地说:“为什么啊?顾哥哥,我明明在按照你……”少年顾临奚不耐烦地皱眉,他当时正拿着本《物种起源》在看,曲指弹了弹封面,刻薄地打断道:“因为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猴子区别都大。我警告你,为了你自己好——不要跟着我,更不要学我。”方恒安听着一愣。因为从他认识顾临奚起,这人对他人,无关高低贵贱,都是谦和乃至细致体谅的。听到这里,一时也有几分意外。顾临奚见方恒安露出些许诧异神情,反而轻轻一笑。便继续说了下去。或许是少年的讽刺对个孩子来说依然太曲折隐晦了,林熹可能没有听懂,因此并没有打击到。只是几次考试不及格,好不容易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临奚哥哥”不同,不上课是不行的。不过,乡村小学课少,这男孩依然每天一有空就来找顾临奚,手里还拿着习题和课本。他倒是不敢缠着顾临奚讲题,只是往旁边一坐,自己咬着笔尖开始学,就好像顾临奚身边的空气更让他茅塞顿开似的。少年顾临奚:“……”原本正常情况下,一直有这么个跟屁虫缠着,顾临奚这么独的人肯定早换个地方了。但不知是不是残留儿时记忆的影响,他总是爱坐在水边。尤其那片湖也种着芙蕖。一到夏日,接天莲叶无穷碧,煞是好看。“我少年时虽性子骄浮,但做事情却一贯沉得下来,不太容易被外界影响。因此也就默认了。”方恒安想到重逢后几次,自己发现一些属于顾教授的痕迹,都是因为这人在专注做事时被打断而一时没有防备,眼中带了些笑意。不过听到这里,他心里也有些疑惑。顾临奚这人虽然对路人都会习惯性的帮一帮,但这种事情和这类人通常不会在他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象,更别说最初那似痛惜般一闪而过的情绪了。因此,后面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芦苇下的女孩“这样过了大概小半年,有一天下午我还是照例在湖边坐着。那段时间外公在教我法学和哲学的一些交叉理论。即使我自负聪明,但就那个年纪而言,这些知识也有些太深了,因此那会比较心浮气躁。”“所以,林熹叫我多次,我也并没有理会,直到后来他直接来扯我的书我才反应过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发现旁边的芦苇丛里有两个人在拉扯推搡。”他们为了看书靠着一个大梧桐树遮光,那两人又情绪激动因此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但距离其实并不远,也就十几米的样子。顾临奚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个子高些的是村里平日里看着最温文尔雅的一个青年,也是这里高中读书最好的,村民们开始开玩笑叫他’大学生’。说他一定能考上大学,未来做大老板,成为村子的骄傲。而另一人则明显占了下风,一直被按在下面打,穿着农村干活的短打,脸上都是灰色的尘土,又被半人高的芦苇遮挡,看不清眉眼。顾临奚只一眼就看出“大学生”的拳头没什么章法,也没有锐利凶器,估计出不来什么大事。村里年轻人血气旺,又惯于用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意气相争吵起来也是常识。因此并没怎么当回事。更何况,如果是平时,他或许还愿意管一下闲事。但如今心烦的很,于是便只是拿出手机给村里负责维护治安的简单说了,就低头继续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