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一个人?&rdo;
&ldo;不是,带着言昭含。&rdo;孟透笔下一顿,皱眉将写错的字划去,竖八行的宣纸写到了最后,字迹也潦草起来。
薛夜望着他,总觉得此刻与从前一样。他给被罚抄的孟透送饭菜,孟透伏在案头抄着似乎永远抄不尽的书。三春窗外桃花灼,初夏日头盛热,暮秋枫叶瑟瑟。年头不停地轮转着,身边的人也不停地轮转着。
以前孟透抄完书,就将毛笔和书往地上一丢,说咱们去城里喝酒吮羊骨头。这回孟透写完后眉头舒展、轻轻搁下笔,一面捧着抄写过的宣纸,一面站起来,道:&ldo;咱们去见西泽师叔。&rdo;
他过去打开门,正欲出去,见薛夜迟迟不动,问道:&ldo;怎么了?&rdo;
薛夜看向他,问道:&ldo;透哥儿,你还会回来吗?&rdo;
&ldo;江翊走了。行风年后离开暮涑,回李家。我今天去看了霍止,他说想出去走一走。你不觉得言妙和言家的事,少君少给了一个交代么。&rdo;
孟透冷静道:&ldo;我说最后一次,言家不是言昭含灭的,言妙的死与言昭含……&rdo;
薛夜打断他的话:&ldo;我不是想跟你争论这个透哥儿。我只是觉得,你们离开得太突然了。我从前还以为,你们会陪着我一辈子呢。&rdo;他眼里有星星点点的悲哀,弯唇笑了,又问了一次:&ldo;孟透,你还会回来吗?&rdo;
孟透怔愣,只一瞬后,他笑道:&ldo;回来啊。&rdo;
薛夜听见他问道:&ldo;待会儿去城里喝酒吮羊骨头吗,叫上霍止那小子,咱们去杜一香。&rdo;
……
然而那个晚上他们还是没去成。先是霍止不愿,后是天空飘起了细雨。
霍止同他生分,对他放走言昭含的事不能释怀。霍止的话仿佛是带着刺,一字一字扎进他心里:&ldo;你莫不是没有心的。&rdo;
他也想,他要是没有心多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依旧能酣然入眠,不必在辗转反侧,点灯慰藉寒夜。
他昨夜又梦见了言妙。她穿的是如火的描凤嫁衣,对他笑,唤他&ldo;孟透&rdo;。衣上的凤凰浴火交织飞舞,仰天长啸。她一转身就隐没在了火光里。他也梦到过赵情焉,她被白无常扼住脖颈无法言语,只是目光幽怨,死死钉在他身上。
深冬夜晚,雨水寒气侵骨。
孟透到书阁,交上抄写的宣纸,还没说清楚第二来意,就被西泽师叔扣住了。他说门派弟子在沉皈弟子的遗体上发现了尸人留下的痕迹。
西泽师叔道:&ldo;拂莲的几个门派到拂莲时,还在沉皈的北苑见到了瘴气。此行人必定是先在沉皈结了一层瘴气,放纵尸人,最后才火烧言家。&rdo;
孟透一愣:&ldo;师叔,您的意思是……您知道灭言家的不是少君?&rdo;
&ldo;否则你以为你私自放走了言少君,我会这么轻易绕过你?他也不过是替罪羊罢了。赵家小姐的事他没洗清,是赵家人不肯放过他。&rdo;西泽师叔沉吟,&ldo;袭且宫一派系向来控灵不纵尸,现下有尸人动静的地儿,是在淮南。如今尸人在淮北出现……我担心此行人的目的不仅是灭言家与陷害言少君这么简单。&rdo;
&ldo;沉皈覆灭,我担心他们下一个要除掉的……&rdo;西泽师叔手指敲打在桌案上,揉着眉心,缓声道,&ldo;你以为如今能纵尸纵鬼,一手遮天的是谁?&rdo;
孟透心里一颤:&ldo;师叔说的是……苏绰?&rdo;
西泽师叔只道:&ldo;我猜不中江翊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rdo;
孟透问:&ldo;骁阳人现还留在暮涑吗?&rdo;
师叔摇摇头:&ldo;今早便离去了。同骁阳甚密的几个门派也随着离开了。与沉皈暮涑交好的十几个门派还留着,等着后日与暮涑一同祭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