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
闻声,李泽章睁开眼,他慢慢转过身看向来人,逆着光,在看到牢房外站着的人时,他的瞳孔一缩,有一瞬间的怔然:“你……”意识到面前之人是谁,他猛然停下要说出口的话,转而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二殿下?
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燕文灏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疑惑,但在面上,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温雅一笑,淡声应道,“是我。”
上下打量了李泽章一会,见他除了脸色有些憔悴,眼神有些疲倦,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外,再无其他不好,身上也并无任何伤痕,燕文灏轻笑一声,接着又道:“看来李大人即便到了牢里,也能过得十分不错。”
实际上,李泽章被关押在大理寺的这段时间,并无一人来提审他,而燕帝的态度不明,只是革了他的职,却迟迟不定罪,王勇自然是不敢亏待于他,每日都是好吃好喝供着,除了无法让他出狱,其他的待遇都是极好的。
双目暗藏着点点疑惑,李泽章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燕文灏,不禁皱起了眉,心思千回百转,却怎么都猜不透燕文灏是什么意思,又为何来到这大理寺监牢。
何况,他明明中毒极深,那奇毒天下无解,如今应该是病入膏肓才是,怎么会看起来如此健康?
越想越是怀疑,李泽章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看他一语不发,又紧皱眉头的样子,燕文灏不禁在心底冷笑连连,然后往前又走了一步,朝他笑了笑,出言问道:“李大人可是在猜我来此是为了何事?”
停顿了一下,燕文灏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说道:“李大人如今身陷牢狱,没了耳目,只怕是猜不到了。”
勾了勾嘴角,没有等到李泽章作出任何回应,燕文灏再一次开口,直接了当的告诉他:“父皇已经命我主审你的这起案子,但我今日来找你,为的不是关于你的这起徇私舞弊案,而是为了另外一起案件。”
听闻燕文灏要主审自己的案件,李泽章心里一惊,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他目光如炬,细细打量了燕文灏半晌,一直看了许久,眼神十分复杂。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同时又非常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是看不透燕文灏的!
眼皮一跳,李泽章忽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下更是无比骇然,觉得寒意深深——
如果,燕文灏所中之毒早已经被解掉了,那么,他又是何时解得毒,又到底装病装了多久,而这些时间,他在背后都谋划了什么?
紧紧握着拳,李泽章的面色凝重无比。
这么过年来,他们居然就认定了那毒会要了燕文灏的命,以至于长久以来,他们完全忽略了燕文灏的存在——
到了如今,李泽章才猛然发现,燕文灏,或许才是那个在他们争夺东宫之位的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一个远比燕文远更加强劲的对手。
甚至,还被他们一直忽视了这么多年,不知在暗中存了多少势力!
李泽章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心里却是着急不已,惊涛翻涌,波浪滔天,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想法设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燕文志和良妃都小心燕文灏。
眼中闪过一丝悔意,他一早就该知道,养虎为患,当年,就理应斩草除根才是。
不过,李泽章此时的念头,燕文灏怎么会不知晓?何况,燕文灏又怎么会让他轻易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之所以敢在这会儿就在李泽章面前露出真面目,把一直隐藏着的秘密暴露出来,燕文灏便是料定李泽章从今往后,再也无法带出任何消息。
——他是不会允许李泽章这么做,也不会给他机会这么做。
沉吟一会,燕文灏冷下脸,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他语气凌厉地质问道:“李泽章,我且问你,运往西北的那批军饷可是被你和沐国公合力贪污了?”
闻言,李泽章眼神不自觉一震,他抬起眼眸,在对上燕文灏那双似乎什么都知晓的黑色眼眸后,眼底忍不住露出些许慌乱,但他到底为官二十余载,凭着燕文灏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质问,又无任何真凭实据,不至于真的方寸大乱,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
敛了敛心神,李泽章神情镇定无比,他慢条斯理,语气幽幽地说道:“这起案子陛下已经查明,之前便拍板定了案,贪污军饷之人乃是西北总督冯褚,与我又有何关联?殿下莫要血口喷人!”
说完,他又斜睨了一眼燕文灏,接着低下头,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满是褶皱的广袖,而后冷嘲道:“殿下莫不是觉得陛下办案不公,让冯褚平白蒙冤,要推翻了它不成?”
这么一顶大帽子直接扣在燕文灏头上,他的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燕文灏胆大包天,居然对燕帝的决断生出质疑,实在是大不敬。
燕文灏闻言,冷冷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又嗤笑一声:“你以为,如此虚张声势,我便会惧怕了?你我都知道,冯褚是否有冤,而他此番无辜遭受的罪,又是在替谁承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若是一意认为是我所做,那么纵然我有千百张嘴,也无法说地清楚……”
目光沉沉地看着燕文灏,李泽章紧绷着脸,他哼了一声,怒道:“但我李泽章不是愿意妥协之辈,今日我蒙冤受难,是一时之事,待事情查明的那一日,陛下自会还我公道,到时,我定然会同陛下,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