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忙一鞠躬,说:&ldo;风子顶水河上漂,熏嘴开吃头一刀。在下85小举人,敢问大师爸?&rdo;
我一听,都是黑话。&ldo;风子&rdo;是马的意思,&ldo;熏嘴&rdo;是狗的意思,举人和大师爸都是阿宝们的等级和排辈。他的意思是说,他们这几个人是流窜作案的阿宝,今天在这个地方是第一次行骗,他是1985年晋升的举人头衔,问我是个什么情况。
我说:&ldo;弓嘴不下蛋,扁嘴老趴窝,在下50年魁才榜眼。&rdo;
这又是黑话,弓嘴是鹅,扁嘴是鸭子。我的意思是告诉他,我早就退出江湖了,我是1950年越级提拔的榜眼。
这一报名号不得了,那小子跪下了:&ldo;大师爸在上,受小的一拜。&rdo;
后来他又把那三个人叫来,说:&ldo;今天不打场子了,有前辈在。&rdo;
随后,他们收拾了一下,我们五人去了一个小餐馆。
行过见面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开始聊起来。他们其实是两对夫妻,做这行有些年头了,说这两年严打得厉害,生意很难做了。
我说:&ldo;难做就别做了,做点什么不好。&rdo;
一个女的说:&ldo;大师爸怎么这么说?您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rdo;
我说:&ldo;是啊,那时候更苦,正是因为我走过这段路,所以才劝你们别再走了。&rdo;
那女的说:&ldo;大师爸,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别见怪。&rdo;
我说:&ldo;一家人,尽管说。&rdo;
那女的看了看那几个人,说:&ldo;您那些年有了积蓄了,该有的都有了,所以才能收手啊,等我们像大师爸一样,也会收手的。&rdo;
我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说:&ldo;我料到你会这么说。我不妨给你们讲讲我的历史吧。&rdo;于是我从1948年做阿宝开始讲,讲到如何行骗,如何做局,如何漏局,讲到祖爷的死,各位坝头的死,讲到贼猫的死……讲到伤心处,自己不觉流下眼泪。
最后我说:&ldo;你们只看到了阿宝们赚钱时的快乐,花钱时的逍遥,却谁也不愿意面对阿宝最后的结局,悲哀啊,悲哀。&rdo;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谁生下来也不想做坏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肯回头,就能上岸。
突然,那个领头的男的说:&ldo;大师爸,您刚才说的祖爷,是不是当年统一&lso;江相派&rso;的东派掌门人?&rdo;
我说:&ldo;是啊。1952年判的死刑。&rdo;
他看了看周围三个人,相互递了一下眼色,似乎犹豫不决。
我不知他什么意思,似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我呵呵一笑:&ldo;有什么话尽管说,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rdo;
他又看了看那三个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ldo;祖爷没死!&rdo;
&ldo;啊?!&rdo;我的血压腾地一下高起来。
他见我惊成这个样子,随即转身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接过来仔细一看,是一个耄耋老人背着手在秋叶中漫步的情景,再仔细看,&ldo;天啊!&rdo;心好像被刀扎了一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尽管这是一张侧脸照,但我清晰地辨别出:是祖爷!
我整个人都眩晕了,祖爷走了这么多年了,&ldo;江相派&rdo;的恩恩怨怨也在我记忆中慢慢模糊。如今我老了,只想带着平静的思绪和偶尔的伤感悄然死去,没想到在20世纪行将结束的岁月里,先是四坝头说黄法蓉没有死,紧接着和我一生息息相关的祖爷又出现了,我那剪不断的&ldo;江相派&rdo;,难道你的宿命还没终结?
我的左眼又开始跳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ldo;怎么回事?&rdo;
领头的那人四下张望一番,低声说:&ldo;龙宫划十子,磨头寻老戗。豆儿芽儿出,老空老宽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