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先生还要添酒吗?&rdo;
&ldo;饮料呢?&rdo;
&ldo;小姐来点什么?&rdo;
&ldo;愿意为您服务……&rdo;
酒吧的侍者小姐们,使红卫兵肖冬梅想起了印象中通向着步行街的那个大门洞,以及在门洞里卖煎炸香肠的头戴有兔耳朵的纸帽、裙后有毛茸茸的兔尾巴翘着的姑娘们。于是又想起了她和亲姐姐以及两名红卫兵战友昨天在这座城市的历险。她由于担心他们的命运,神情顿时戚然。
&ldo;姐&rdo;看出了这一点,低声问:&ldo;宝贝儿,你怎么不开心了?&rdo;乐台上,三个长发两个秃头青年组成的一支摇滚乐队,正手舞足蹈忘乎所以地长嘶短吼。架子鼓配合着轻金属乐器重金属乐器,敲击出一阵阵猛烈的震耳欲聋的混合音响。仿佛是在蓄意地为男人女人们提供充分得不能再充分的耳鬓厮磨贴面吻腮的理由似的。因为在那一阵阵音响中,凑首而语不但是必然的,也的确是与耳鬓厮磨贴面吻腮难以区别了……
肖冬梅懒得回答&ldo;姐&rdo;的话,双手捂耳将头扭开了。
&ldo;姐&rdo;的手背又触到了她脸上。&ldo;姐&rdo;的手润软得如贝类的肉体。接着&ldo;姐&rdo;的手绕过她的后颈,缠绵不休地抚摸她另一边的脸颊,就像&ldo;姐&rdo;一手把着方向盘时那样……
&ldo;行,姐认个错儿。不该还叫你宝贝儿。小妹,告诉姐怎么忽然不开心了?&rdo;
&ldo;姐&rdo;的唇凑近得紧贴着她的耳朵。分明的,她觉得&ldo;姐&rdo;的两片比手更加润软的唇衔住了她的耳垂……
&ldo;我担心我亲姐姐他们了……&rdo;
&ldo;原来是这样……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了吗?‐‐我已经求人四处去找了呀!又不是三个孩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不定他们这会儿也在哪儿享受人生呢……&rdo;
&ldo;可他们身上都没有多少钱……&rdo;
&ldo;那也许他们都会碰到像我这样的好心人啊!比如你亲姐姐碰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哥,而你那两位红卫兵战友分别碰到了两位像我这样的好心的姐……&rdo;
&ldo;姐&rdo;的双唇不衔着她的耳垂儿了。&ldo;姐&rdo;轻轻一搂,她的头便又靠向&ldo;姐&rdo;的怀里。&ldo;姐&rdo;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ldo;一想到你亲姐姐,就好像我这位姐与你毫不相干了似的,多伤我心呀!我再向你保证一次,他们谁都出不了什么事儿的。也许明后天我求的人就会有确切的消息通告我们的。来,喝一小口酒,兴奋兴奋心情……&rdo;
&ldo;姐&rdo;的手搂住着她的头,不由她不顺从地张开嘴。可刚一张开嘴,坏了,&ldo;姐&rdo;趁势将半杯洋酒全灌入她口中了,而且被她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全吞饮了……
&ldo;姐&rdo;放下高脚杯,也放开她的头,又用牙签扎起瓜片送入她口中……
幽幽的烛光下,看不清那一种洋酒是什么颜色的。只觉得从喉到胃一阵灼热,苦涩麻辣不堪受用。也没看清&ldo;姐&rdo;送入她口中的是什么瓜片儿。幸而口中有了那一片瓜片,她才没发出上了一大当的愤怒的尖叫……
&ldo;姐&rdo;却计逞意得地笑着,笑得狡黠又快感,甚至可以说笑得那么的坏……
胡雪玫一直不信肖冬梅这个可爱而又来路不明的女孩儿有什么亲姐姐,当然更不信她还有两名红卫兵战友了。她始终认为肖冬梅神经有点儿毛病。她认为那该是错乱妄想型一类的毛病。她对精神病人并不嫌弃。她唯一的哥哥就患过二十几年的错乱妄想型精神病。清醒时与常人无异。一犯病就说自己是
外星人,期待着有
飞碟来接他离开地球。他有一天早晨冲着彤红的旭日纵身迎去,结果掉下六层楼的阳台摔死了。她很爱她的哥哥。她对一切的精神病人深怀同情。对肖冬梅自然也是。多纯多可爱的女孩儿啊!倘神经没有毛病,这女孩儿将来的人生中会注定了多少和怎样的种种幸运及幸福呢?她也自信有相当丰富的与错乱妄想型精神病人相处的经验。她说已经委托人替肖冬梅去寻找亲姐姐和两名红卫兵战友了,那完全是搪塞。她很自信的经验之一便是‐‐无论精神有毛病的人错乱于哪一方面,都应好言好语地顺着他们的病态思维给他们以病态的希望。她认为错乱妄想型精神病人,尤其女性精神病人,尤其肖冬梅这么温顺可爱的精神病女孩儿,是断不会强烈地立即地要求自己的妄想兑现了的。正如一切精神病人不可能具有正确地主张自己权利的意识。顺水推舟的搪塞话语往往会岔开他们的错乱妄想,也往往会使他们的错乱妄想转移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