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茂国公是做侄儿的,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家长里短的,有什么不快之处跟舅舅、舅母说,那是看重你们,也是看重十姐这个做母亲的。&rdo;十一娘懒得和这种人多说,没等她的话说完,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ldo;三哥和三嫂是长辈,应该从中劝和才是,怎么能三言两语的,反而让十姐把管家的事交到茂国公手里。茂国公才刚成亲。知道的,说三哥这个做舅舅的心疼妹妹主持中馈辛苦,想让茂国公早点支应门庭,是为了王家好;不知道,还以为是十姐做了什么大恶不赦之事,连娘家的兄弟都看不下去了,让她不要再掺合国公府的事了……&rdo;这帽子扣大了。罗三奶奶心里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先去商量四姑奶奶。不管怎么说,四姑奶奶和三爷是一母同胞的,怎么也不会看着三爷吃亏。&ldo;我们三爷绝对没有这个意思。&rdo;她的神色变得十分尴尬,&ldo;是茂国公说起十一姑奶奶这些年事的不容易,我们三爷这才起了这样的心思……&rdo;&ldo;这就是三哥和三嫂的不是了。&rdo;十一娘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们留,毫不客气地道,&ldo;别说我是做姨母,轮不到我说话。就是王家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请我去商量,也要问问大哥的意思才行。哪有做舅舅的不问清红不过,我觉得茂国公年纪还小,十姐这么多年来管理国公侯的庶务、中馈,一直妥妥当当的。没听说过因为孀居的缘故出什么纰漏。为这个就把家交给还没有弱冠的茂国公来打理,是不是太急燥了些。&rdo;态度非常的明确。然后端了茶。罗三奶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就起身告辞了。十一娘直摇头。吩咐琥珀:&ldo;你去趟四姐那里,把三嫂和我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全告诉她──他们是一个房头的,有什么事,还是由她出面好一些。&rdo;又写了封信让琥珀送到弓弦胡同罗振兴处。琥珀恭敬地应&ldo;是&rdo;,犹豫道:&ldo;那十姨那里?&rdo;&ldo;你也去跟她说一声吧!&rdo;十一娘淡然地道,&ldo;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一回事,可遇到这样的事,怎么也要跟她提个醒。至于她信不信,听不听,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rdo;琥珀应声而去。四娘那边当即就写了一封道谢的信和几匹上好的尺头让琥珀带过来,算是对十一娘道谢。而十娘听见琥珀是奉了十一娘之命去见她,根本就不见琥珀。琥珀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件事隐晦地跟银瓶说了。银瓶大惊失色,让金莲陪琥珀坐了,自己又去禀了一道,结果十娘还是没有见琥珀。&ldo;算了!&rdo;十一娘觉得现在的十娘不仅古怪,而且荒诞。她长透了口气,&ldo;我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惭就行了!&rdo;琥珀苦笑。十一娘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忙着将各屋冬季的陈设收起来摆上春季的陈设、按例发放春裳,置办夏装……忙完,已是二月下旬,又要开始准备三月三的宴请了。&ldo;我们到流芳坞过三月三好了!&rdo;太夫人道,&ldo;要是天气好,我们就去划船。要是天气不好,坐在流芳坞的凉亭里听春雨,也是件极雅致的事。&rdo;自那年三月三十一娘将林大奶奶、周夫人等年纪轻的妇人请到妍春亭&ldo;野餐&rdo;后,太夫人就一直掂记着。&ldo;好啊!&rdo;十一娘觉得每天都坐在点春堂听戏,时间一长,再好也没有了新意,&ldo;那我们就在流芳坞设宴好了。&rdo;说完,请教太夫人,&ldo;您看,我们要不要请两个说鼓的女先生进府来说说鼓?算是应个喜庆的景儿。只是不知道燕京哪位女先生的鼓说的最好?三月三那天能不能来?&rdo;正说着,琥珀神色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见十一娘和太夫人在说话,她不敢打岔,满脸焦灼地立在那里,显得很是不安。太夫人知道她是十一娘面前最得力的,也素知她沉稳,看着就叫了她:&ldo;出了什么事?你直管禀来就是!&rdo;琥珀忙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急急地道:&ldo;茂国公府的十姨突然去逝了。侯爷特意让奴婢来禀夫人一声。&rdo;茂国公府的十姨……十一娘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ldo;是什么时候的事?&rdo;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尖锐,&ldo;谁来报的丧?报丧的人在哪里?&rdo;&ldo;有没有弄错?&rdo;太夫人是不相信,&ldo;她这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rdo;老人家想到那年的三月三,十娘容颜明媚,笑容飞扬,在一群温顺卑谦的女子中,如夏日的阳光般明亮……不禁语气怅然,&ldo;是怎么去的?可留下什么话?&rdo;&ldo;奴婢不十分清楚。&rdo;琥珀轻声道,&ldo;来信报的是茂国公府的一个婆子,奴婢已经带过来了……&rdo;十一娘和十娘是同房的姊妹,接礼,十一娘应该参加她的小殓礼。正式报丧,是在小殓礼过后。因此王家派了婆子来先通知十一娘。琥珀的话音刚落,太夫人已道:&ldo;快让她进来快让她进来!&rdo;她转身带了个婆子进来。&ldo;太太是今天早上丑时去的。&rdo;那婆子说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烁,&ldo;今天一早我们家国公爷就派奴婢来给夫人报丧了。我们家太太卧病已经有很多年了,国公爷成亲之前就一直说不行了,可每次都挺过来了。国公爷还以为这次太太也会没事,侍疾的时候熬不住了,趴在c黄边打了个盹,太太就……&rdo;那婆子落了几滴泪,&ldo;我们国公爷哭得死去活来,全靠安神香才能歇一会……&rdo;&ldo;这孩子!&rdo;太夫人很是感慨地长吁了口气,对十一娘道,&ldo;那你就快过去看看吧!今天晚上要是不方便,你就留在那边吧!谨哥儿有我呢!&rdo;十一娘道了谢,带着琥珀去了茂国公府。茂国公府已经挂了白幔,仆妇们的腰间也扎上了白麻布,灵堂虽然还没有搭,但布置灵堂的桌围子、红白拜垫、花盆和灵人都已准好了,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围着灵人看。&ldo;动作到挺快的!&rdo;琥珀扶十一娘下了马车,评价道。十一娘却是心中一动。今天丑时去的,她辰正得到的消息,现在不过巳初……王家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十娘咽气似的。念头一起,十一娘狠狠地摇了摇着,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王承祖迎了过来。他双目红肿,神色憔悴,白色的丧衣皱巴巴的,人像隔夜的菜,给人焉焉的感觉。&ldo;十一姨母,您可来了!&rdo;他蹲在十一娘面前,眼泪唰唰地落了下来,&ldo;我成了没娘的孩子,以后还请姨母把我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让我也有母亲可孝顺!&rdo;十一娘只是瞥了他一眼,沉声道:&ldo;带我去见见你母亲!&rdo;&ldo;是!&rdo;王承祖一副虚弱的样子,由旁边的人扶着站了起来,带着十一娘去了正屋。王承祖新娶的媳妇一身孝,眼睛红红地陪着个妇人坐着。看见十一娘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十一娘看见了王承祖的生母。他的生母见十一娘望着她,低下了头。十一娘脚步不停,去了内室。内室正中放着张黑漆太平c黄,铺了蓝色宁绸,躺着个穿着了红青色寿衣的女子。修长的眉,宽宽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不是十娘还是谁?她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了个牡丹髻,戴了赤金的头面,画了淡淡的妆,虽然瘦,看上去却面色红润,神色安祥,像睡熟了一般。十一娘愣住。面色红润,是化了妆的效果,可神色安祥,却不是靠化妆就能达到的。十一娘心里虽然有些发寒,但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两眼。可是活着的时候常常皱着眉,十娘眉间有两道很深地褶纹。此刻舒展开来,表情显得非常放松。偏偏嘴角像含着一丝笑意似的。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诡异。十一娘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人请她到一旁临窗的大炕上坐:&ldo;……太太是半夜去的,银瓶姑娘和金莲姑娘帮着淋的浴。&rdo;声音低沉而凝重。十一娘不由抬头望过去。是个面生的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靓蓝色飞花褙子,皮肤白皙,相貌端正,cha两根莲花头的簪子,看上去干净利索。那妇人见她打量。低声道:&ldo;奴婢当家的是府里的大管事,太太去了,银瓶姑娘怕那些小丫鬟手脚不利索,就让奴婢帮着在这里帮着给诸位夫人斟个茶,跑跑腿。&rdo;看样子,十娘用的这种大总管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原来站在临窗大炕旁的人纷纷避让,还有人拿起大炕上的坐垫殷勤拍了拍。十一娘只当没有看见,坐下来问管事家的:&ldo;怎么没看见银瓶和金莲?&rdo;妇人眼睛微红,低声道:&ldo;银瓶姑娘和我们家那口子去典卖&lso;寿产&rso;了,金莲姑娘在帐房坐阵,支付办差的各种费用。&rdo;十一娘很是吃惊:&ldo;寿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