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总觉得阵容太豪华,像是去度假而不是像去吃苦的。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委婉地提徐令宜一下,可到徐令宜给谨哥儿开出来的条件以后,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徐令宜显然对这些都有早有了安排。两人又商量了一些谨哥儿出行的具体的事宜,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在翻黄历:&ldo;……三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可过几天是四月初八了,反正也隔不了几天,还不如拜了菩萨再走,也好让菩萨保佑一路平安,事事顺利……那就是四月十二……刚去给菩萨上了香的,还是多歇几天,精神养足了再启程……四月十八……四月二十四……还是过了四月二十六走吧……&rdo;照这样算下去,就没有一天是合适的。徐令宜和十一娘不对无奈地对视了一眼。&ldo;娘,我看就是三月二十二好了。&rdo;二夫人看着俩人微微一眼,柔声道,&ldo;嘉峪关不像燕京,还分个四季。他们那里,不是冷,就是热。这个时候走是最好的,要是再晚,那边就热起来。要是路上中了暑可不太好!&rdo;&ldo;是吗?&rdo;太夫人的记忆里,那边就一直很冷,六月间的时候都要穿夹衣的,可她记忆力大不如前,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狐疑地望着徐令宜。徐令宜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ldo;三月份走是最好的。&rdo;没有正面的否定,也没有肯定。&ldo;娘,早点去了,也可以早点回来。&rdo;二夫人看了笑道,&ldo;你想想,后来您生辰,谨哥儿就可以给您拜寿了,多好啊!&rdo;太夫人微微颔首:&ldo;那好,就三月二十二日启程。&rdo;然后吩咐十一娘,&ldo;既然那边热,你记得要给他多带几把扇子。嘉峪关那些偏僻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卖。&rdo;十一娘笑着应是。谨哥儿则冲着二夫人直笑。太夫人又细细地问起带了些什么衣服,什么器皿,一直到打起哈欠,这才做罢。二夫人送了两人出门,从衣袖里掏出个小小的雕红漆莲花匣子递给谨哥儿:&ldo;是个罗盘,你小心收藏着,不要忘记敢方向。&rdo;寓意深远。也不知道谨哥儿听懂了没有,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道了谢,随徐令宜和十一娘回了正屋。那边方氏正和姜氏并肩坐在炕上说话:&ldo;……一开始怎么也记不住,我就找了应景的地方指了那些景物告诉他一句一句的背,现在不仅背诗背得很流利,还跟我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rdo;方氏的神色间隐隐露着几份骄傲。&ldo;大嫂真聪明,怎么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rdo;姜氏边笑边感叹,&ldo;我回去也试试。看我们家庭哥儿能不能多背两首诗。&rdo;又道,&ldo;庭哥儿只爱吃鱼,不爱吃rou,大嫂有没有什么好办法?&rdo;&ldo;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的东西!&rdo;方氏笑道,&ldo;看灶上的婆子怎么做罢了……&rdo;两人交流着育儿经,很快就日头偏西了。姜氏起身告辞。方氏也不留她,陪着她去向三夫人辞行后,送她上了车。金氏过来:&ldo;四弟妹干什么?&rdo;&ldo;和我拉拉家常!&rdo;方氏望着姜氏的马车出了胡同这才转身。金氏不解。&ldo;二弟妹是二伯母的侄女,五弟妹是四婶婶的侄女,她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rdo;方氏解释道,&ldo;有个人说说闲话,心里就会好很多。&rdo;&ldo;四弟妹会不会是太多心了。&rdo;金氏嘀咕道,&ldo;二嫂迟迟早早是要搬出去的,五叔又不会掌家,她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过的?&rdo;方氏笑笑没有做声。有些事,金氏体会不到。因为她和二弟妹、五弟妹一样,有什么事自然有人出面……姜氏和方氏说了半天的话,心情好了很多。回府听说谨哥儿三月二十二就启程,商量徐嗣谆送什么程仪好。&ldo;又不是外人,用不着这样郑重其事。&rdo;徐嗣谆笑道,&ldo;到时候我送他出城,悄悄塞几百两银子给他就是了。&rdo;&ldo;这合适吗?&rdo;姜氏犹豫道,&ldo;我听说五叔和五弟妹送给六弟的是一本《春秋》。还戏言让六叔最好灯下看!&rdo;徐嗣谆笑了笑,没再多说,而是说起家里的庶务来:&ldo;……威北侯娶媳妇,娘说了说什么吗?&rdo;姜氏不由暗暗皱眉。是威北侯家娶媳妇重要还是谨哥儿的程仪重要?&ldo;娘说送一对宝瓶,一架屏风。&rdo;她轻描淡写地道,把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ldo;你说,我们送一套文房四宝怎样?六叔用的着,也不致于让五叔太为难。&rdo;&ldo;我听说母亲把六弟平时把玩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一件没让他带在身边。&rdo;徐嗣谆笑道,&ldo;我看,就送一匣子笔好了。我再私底下塞些银子给他。&rdo;姜氏觉得这样不妥。&ldo;五叔那边只有成亲时公公分的田亩、房产和五弟妹的陪嫁,两边加起来,估计一年不过两千两银子。&rdo;她含蓄地道,&ldo;要是我们送的礼太贵重了,五叔和五弟妹不比照我们,至少也差不多。我们送得太多,只怕五叔和五弟妹会为难!&rdo;&ldo;我知道啊!&rdo;徐嗣谆笑道,&ldo;所以我私底下塞些银子给六弟──兄弟里面,我们的进项最丰厚,和五弟一样的程仪,那也就寒酸了些。&rdo;可也犯不着这样偷偷摸摸地送啊!姜氏不好再多。再说下去,只怕徐嗣谆会误会她舍不得,处处要和叔叔们比照。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一横,索性不管了,接了刚才的话茬说起来:&ldo;娘的意思,到时候我们都去威北侯府吃喜酒。&rdo;&ldo;好啊!&rdo;徐嗣谆笑道,&ldo;你也有两件没有添置新首饰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请了金匠进府来打首饰正好吃喜酒戴。&rdo;与其惦记着这些事,还不如想着怎样把庶务处理好!&ldo;等六叔走了再说吧!&rdo;姜氏有些提不起兴致:&ldo;这个时候和母亲提,只怕会惹母亲不快。&rdo;又道,&ldo;上次相公说的在德州开米铺的事进行的怎样了?&rdo;徐嗣谆不太感兴趣地道:&ldo;白总管派了个管事去了德州,要到三月底才有消息回来。&rdo;心底却在嘀咕:那些丫鬟、媳妇子听说有新衣裳穿、打新首饰都很高兴,他见妻子这些日子不太高兴,所以才提出请金匠进府打首饰,就是想让她高兴高兴,可看她的样子,却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ldo;一口气投十万两银子,这也是件大事。&rdo;姜氏柔声道,&ldo;相公也要过问过问才是。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那管事。&rdo;&ldo;这些事爹爹自要主张。&rdo;徐嗣谆听了笑道,&ldo;何况管事不管事,那样他做什么?&rdo;&ldo;虽说如此,可爹爹把庶务交给了你,你就应该管管才是。你多管些事,公公也就可以少管些事……&rdo;姜氏轻声劝着,徐嗣谆的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妻子总是喜欢让他管这管那的……想到这些,他不免有几分怅然。到了三月二十二那天,徐嗣谆和徐嗣诫一直把谨哥儿送出了十里铺。谨哥儿给徐嗣谆和徐嗣诫很郑重地行了个礼:&ldo;爹爹和娘亲就托付两位兄长了!&rdo;&ldo;你放心好了,娘那里我们会照顾的。倒你是,一路上要小心……&rdo;徐嗣谆说着,趁徐嗣诫不注意的时候塞了个荷包给他,低声道,&ldo;急时备用。&rdo;谨哥儿喜笑颜开,说了句谢谢,飞快地把荷包塞进了衣袖里:&ldo;四哥和五哥要是有空,就来嘉峪关玩吧!&rdo;&ldo;一定,一定。&rdo;徐嗣谆笑吟吟地和谨哥儿挥手。谨哥儿策马而去。庞师傅等人连忙追上,留下一道滚滚黄烟。徐嗣诫不由感叹:&ldo;六弟的马骑得真好!&rdo;语气里带着几份羡慕。谨哥儿一走,十一娘顿时若有所失,突然间变得懒洋洋起来。徐嗣谆请了金匠到家里打首饰,她只是凑趣打了两条赤金如意纹的手镯。英娘是新娘子,陪嫁的首饰不仅是新的,还是新式的苏样儿,但十一娘还是拿了体己银子给她打了两枚赤金的戒子,两对赤金的耳环。到了吃喜的日子,带了姜氏和英娘一起去。姜氏和诸人都熟了,笑语殷殷地应酬着,英娘却是第一次,虚扶了十一娘的手,紧跟在身后,开始还有紧张,见过几个人后就镇定下来。十一娘被原来的林大奶奶、现在的威北侯林夫人请进正院东厢房坐下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帮着端茶递水。黄三奶奶望着窗外正和忠勤伯世子夫人、中山侯唐家大少奶奶说话的姜氏,笑着指给十一娘看:&ldo;像不像我们那个时候?&rdo;屋里的人都随着她的手望过去。忠勤伯世子夫人穿了件水绿色素面妆花褙子,戴珍珠头面,说不出的淡雅素净。&ldo;我没有看见你。&rdo;唐四太太笑道,&ldo;我看倒和徐四夫人当年有点像。&rdo;十一娘微微地笑。黄三奶奶感慨道:&ldo;时过境迁,当的我们这些站在屋檐下说话的,如今都坐到了屋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