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道:&ldo;当然是啦。就像南帝在皇宫里面坐牢,其实跟我也差不多,就因为……&rdo;她看到段成悦的脸色登时沉了下去,连忙闭嘴,恍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跟江湖的糙莽朋友们说话。
段成悦道:&ldo;这里说话,要有分寸。&rdo;
红颜吐吐舌头,忽然又笑道:&ldo;那你呢,你过不过来陪我?&rdo;
段成悦微微一怔,轻哂不答。
红颜问道:&ldo;你来不来?&rdo;
段成悦道:&ldo;再说罢。&rdo;
再说,那就是有可能会来,而且是极有可能会来,红颜得意地笑了起来,道:&ldo;好罢,我在这里等你。&rdo;
段成悦问道:&ldo;你师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他?&rdo;
红颜道:&ldo;这还有为什么么?没有为什么,就好像我一看到你,就没有为什么,喜欢上你啦。&rdo;她说着,脸蛋变得红扑扑起来。
段成悦不禁笑道:&ldo;你不怕自己一厢情愿?&rdo;
红颜道:&ldo;一厢情愿,也是喜欢,难道不是么?&rdo;
段成悦打量着她,过了半天,道:&ldo;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rdo;
红颜道:&ldo;因为只有一个红颜。&rdo;
段成悦诧异地朝她看去。仿佛有一把锤子,在他心里敲击了一下。他曾经体验过这种感觉,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女子,甚至还是一个囚犯。
而他自己是南国一人之下的定安王。不仅如此,他还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寿命将在不远的未来戛然而止。原来一个将要死的人,也有心情去爱。
段成悦不禁苦笑,转身走了出去。红颜在后面叫他,他没有理会。他的脚步忽然之间变得沉重不堪。
夜风阵阵,暴雨大作,这是季春第一场雨,竟如同盛夏雷霆暴雨般猛烈。明净园卧室外的檐下,铁马当当乱响,交汇着无数雨点击打树叶的沙沙声。段成悦在后半夜惊醒之后,坐在卧室的檀木大椅子里,听着这些声音。他想起了鬟姬,想起了许久没有亲近的几个侍妾,甚至想起了王妃云姮。各个女人的容貌最终化成了一句话:只有一个红颜。
实际上南国也只有一个鬟姬,也只有一个云姮,然而她们在这个雨夜,都没有红颜来的惊心动魄和刻骨铭心。
清晨鬘姬进来服侍之时,段成悦忽然问道:&ldo;鬘姬,你说我现在,到底有没有老?&rdo;
鬘姬笑了起来,道:&ldo;王爷,您怎么可能已经老了呢?&rdo;
段成悦也笑了起来,他记起自己的岁数,虽然&ldo;春寒&rdo;毒发以后,他度日如年。
&ldo;鬘姬,&rdo;段成悦微笑道,&ldo;今天我要出门。&rdo;
鬘姬露出一丝诧异,道:&ldo;王爷,外面的雨下了一夜,现在还是很大。&rdo;
段成悦道:&ldo;下雨就出不了门了?你把那支大油伞找出来,递给外面的下人。&rdo;
红颜驻足窗边,穿透雨帘朝外望去,院子很小,只能看见灰灰的墙壁。门口人声忽然有些喧哗,一个轻袍缓带的男子出现在那里,他身边的侍从给他撑着一枝油伞。落水连绵不断地从伞角溅落,像极了四年前的那个黄昏。
红颜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迟疑。
四年前她不过是个懵懂的丫头,梁子山的山雨也像今天一样如倾如注。一个青衣男子在山腰八角亭里来回踱步,眼神焦虑,容色镇定。他儒雅地微笑着,叫住了路过的红颜:&ldo;小姑娘,下山还要走多久?&rdo;
红颜道:&ldo;不久啦,一个时辰便到。&rdo;青衣男子唔唔点头,却露出愁眉苦脸的神情。红颜向他凝视片刻,心中忽然跳得像乱撞的小鹿。她收起手中油伞,往前一递,道:&ldo;呶,给你了。&rdo;青衣男子微微发怔,并不接过。红颜将伞往地上一搁,一边道:&ldo;借给你啦!&rdo;一边蹬蹬地跑了出去,消失在雨雾之中。
那天的雨也有现在这么大,红颜在山的一角偷偷朝下窥望,只见青衣男子顺着山路朝下行去,身边的侍从给他撑着那支她的油伞。红颜在上痴望良久,傻傻发笑。
段成悦的面容与那青衣男子相互重叠,又倏然分开。
段成悦今天的心情仿佛不错,微笑着打招呼道:&ldo;红颜。&rdo;
红颜脸色红润,甜甜地笑了起来。
段成悦摒退了所有侍从,在屋内闲闲坐下。&ldo;嗳,&rdo;他道,&ldo;我今天来审你。&rdo;
红颜笑道:&ldo;审我?&rdo;
段成悦一本正经地道:&ldo;你不要挺无所谓的,由本王亲审,这案子可算很了不得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招认出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