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沁凉的风贯穿胸膛,给予他陈腐的躯壳以鲜活的生机。
所有这些都与他初开灵智时一样,除了,那弥散在风中的淡淡血气。
霍纸猛睁开眼,精致的鼻子轻轻耸动:没有闻错,确实是血气。
他翻身坐起,循着风吹来的方向眺望。意料之外,风并不是从饭庄那面吹来,而是从深山吹向饭庄。
夜半的深山里,哪来的血气?
野兽捕食?能建得起饭庄的山里会有大型野兽吗?
不是动物的话,会是人吗?
霍纸想着,人已灵巧地在山间纵跳,寻着最近的路线直奔血腥吹来之地。越是靠近,血腥气越是熏人,霍纸不喜欢这股味道,因为每次闻见都意味着有人枉死。
人世如此美好,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山中树木繁茂,高低错落有致,一眼望不见尽头。霍纸由高处一跃而下,参差的树枝如刀割在他身上,他护住新买的大红风衣,被忽略的脸和手臂上刮出几道黑洞洞的破口。
霍纸浑不在意,落地后整理好衣衫,再看那些伤口也已不药而愈。
再是小心翼翼,踩在枯败的落叶上也难免发出声响,霍纸蹑足潜踪,终是在密林深处的地上发现了大滩血迹。
只有血迹,没有尸骨或伤者。
霍纸凌厉的双眸搜寻着隐藏在暗处的风吹草动,没有留意到前面那滩血水正在悄然向他流淌。
血亦是水,凝结前流淌,谁会在意。
它们就这么不经意地占据四周,悄无声息缩小包围圈,沾上了霍纸那双新买的运动鞋。
霍纸陡然一惊,刺骨火辣之感从脚底一路传至头顶,好似他正立于刀锋之上。
那滩血终于撕掉伪装,如洪水般朝霍纸卷来。
霍纸旋身跃起,那血竟也随着他离了地,就像血水中伸出了一隻手,誓要将霍纸拖进无间地狱。霍纸动作很快但仍是被血水沾到脚踝,裤腿下的皮肉烧灼般疼痛起来,霍纸单手抓着高处的树枝,抬高腿脚掀开裤子一瞧,白净的皮肤上出现一指宽、如纸被火焚过那样的黑色焦痕。
霍纸心惊不已,他虽是纸扎之身,但本质乃托生于灵树,论属性,类似草木修炼成精多一些,又没有草木精灵的那些限制,因为他并非灵树直接化形。
千百年来,他从未受过这样严重的外伤,那些看起来像水的血有着火一样的特性,烧不毁四下的树木枯叶,偏偏对他有很强的腐蚀性,而且烧出来的伤是灵树没办法立即补给治愈的。
这些血,简直是他命中克星。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赶在最近出现……霍纸抬眼远望,四下幽黑寂静,没有人声亦没有鬼气,放出这些血的人想是听见有人到来,悄悄溜了。
对方知道来者是他吗?这是一场针对他的精心布局,还是纯粹的一场意外偶遇?
心念电转间,霍纸借助树枝弹力跃到另一棵树上,躲开悄咪咪沿树而上的血水。这时的血水亦生变化,平添许多阴煞戾气,仿佛血水中浸泡着万千怨愤无处发泄的亡灵,被它们沾染的所有人都会被其视为报復的对象,将之吞噬。
霍纸不用多看也知道这时的血水对其他人亦有杀伤力,阴阳相惜使然,阴气重自然会向阳气重的东西靠拢,最普通的活人也比他一个纸扎的阳气重,而常年修行正道之人更是以阳气轻重作为自身修为提升与否的标准,也就是说这些血水是绞杀修行之人的利器,能够杀人于无形。
血水对树木和落叶并无兴趣,在霍纸连换几棵树、藏匿掉自身气息之后,血水失去目标,又成了一滩血的静止模样,浓到呛人的阴煞气竟也神奇地消失了。
霍纸摸摸身上,没有能装液体的物件。他得把这些血水装走,免得有人误闯进来送掉性命。
就在霍纸准备学猿猴一路悠荡出树林、回饭庄找器皿的时候,一道人影快如闪电从霍纸来时的方向疾驰而来。霍纸好整以暇,打算上演一幕守株待兔。
然而来者不是兔子,而是大灰狼。
林·大灰狼·炎几个闪身便已来至树林深处,瞧见了地上的那滩血,左右望望,没有人,也没有霍纸。
霍纸想提醒他小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很好奇林炎会怎样处置那滩血,会不会发现血中的玄机。上回在城西乱葬岗,林炎展现出的实力远超于霍纸的预期。十年而已,林炎的修为竟已能与祖上那些小有所成的修行者比肩了,要知道那些人能练成如此道行都是经历了上百年的潜心苦修。林炎呢,满打满算才二十出头,他在林家的那些年要暗中调查父母和爷爷的死因,离开林家后不但要自力更生,还得发展自身的势力,他能留给修炼多少时间呢。
这样的林炎,究竟有几分本事?
林炎没能发现本就与树木同一本质又敛去气息的霍纸,他探查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也没有鬼以后,缓步走向了那滩血。
血色赤红,隐隐散着热气,像是才从鲜活身躯里流出来的。
林炎微眯双眸,那些血,离他近了不少。虽然他站立之处地势稍低,水往低处流实属正常,但这些血水的流向散乱中隐含明确目标,就像是一团铺开的有意识生命体,正在尝试包围他。
不对劲。
林炎心随意动,左手摘了几片叶子,右手快速在叶片上划动,枯败的叶子上闪过一道金光,被林炎急射向蔓延的血水。充当符纸的叶子触碰到血水的瞬间立即爆发金芒,叶子碎成千片万片,血水亦展露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