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纸朝他比个噤声的手势,林炎很懂似的点点头,嘴巴抿成一条线,猫一样蹭到霍纸身边,跟他贴贴。
霍纸浑身僵硬,生怕身下的细树杈撑不住,把他俩都扔下去。
他们就这么直等到天亮,也没见人回来。
霍纸瞅瞅靠在他身上打瞌睡的林炎:“要不你先回去,吃过早饭再来。”
林炎撩开一边眼皮,懒洋洋地说:“我都被溶在下面了,怎么回去吃饭呐。”
霍纸怔了怔:“你的意思是,那个人要先确定昨晚来到这片林子的人是谁,才会回来?”
林炎笑嘻嘻刮刮霍纸的脖子,又在霍纸恢復得差不多的脸上轻摸一把。
“这山里也就饭庄夜间有人,如果是你趁夜深人静时在这玩血,那是饭庄少了两个客人让你安心,还是哪哪都没少人让你踏实?”
霍纸咂咂嘴,还真是。少了两个客人,麻烦的是饭庄,如果后续没人报案,那这两位失踪的客人会被认为是没结帐偷溜了,饭庄新建,轻易不会为这点事报警,这事便不了了之。客人闯进林子是偶然,被血水溶掉是毁尸灭迹,没人发现血水的秘密,那么对方就会回来取走血水,以后真有人报失踪案也与他无关了。
这比凭空多出两个半夜闯进深山老林的人要令人安心得多。
他们被溶了也更有可信度。
林炎换个姿势,把支棱着上半身的霍纸按到自己胸口,强迫他闭会眼。
“最快也得天黑,你见哪隻老鼠敢光明正大露脸的。”
被按在林炎胸口听他心跳的霍纸内心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你早知道他昨晚不会回来,咱俩干嘛要挤在一个树杈上?”
回答他的,是林炎胸腔震颤的一声轻笑。
许是沉稳有力的心跳有安神之效,霍纸听着听着还真泛起困意,他不睡觉也不要紧,但是睡过去了就能更好地与灵树连结,毕竟树也需要休眠,锻造出的纸人亦不能例外。
林炎慢慢靠到树杈上,展臂拨开头顶的树枝,让清晨柔和的阳光投射下来,照在他和霍纸的身上。
霍纸苍白的脸颊晒出隐隐的红晕,林炎低头看了半天,确认他脸上的伤完全愈合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并指为笔,力透纸背,金色字迹一闪即消,纸片仍是白白一张。林炎把这张白纸折成飞机,哈气之后轻掷出去,纸飞机摇摇晃晃钻过树丛,飞上天空,滑翔至地面看不清的高度,摇摇晃晃飞远了。
林炎收回目光,又去看霍纸的脸。许多年前,没爹没妈的他最喜欢这么躺在霍纸身上,那是他并不漫长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光。离开焚城这些年,他一时一刻都不曾拥有过的,现在他终于找回来了。
阳光似乎炽烈了些,林炎重新拨弄树枝,然后他就那么靠在树上,垂着眼皮,任由两眼涣散的焦点洒在霍纸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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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纸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再睁开眼,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以前他听一些沉眠多年的鬼怪讲述醒来时的感受,霍纸一个对睡眠没有强製需求的纸人并不能感同身受,直到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