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神色一变再变,三具尸身诈起时有多骇人,他记忆犹新,若非有他在场,仅凭林菲菲母子和那些更擅长拳脚工夫的随从,怕是早被群鬼撕成碎渣了。
霍纸也沉默了,这看似无关的琐事竟又能串联在一起,谁是幕后黑手,谁在参与策划执行,谁又是他们意图指向之人,目的为何?
林炎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所有激烈的情绪尽数敛去,俊脸上再读不出他的喜怒。
霍纸的心突然疼了一下,能够肆意哭笑发怒的人都是被宠在蜜罐子里的,林炎明明是生在蜜罐子里的娇少爷,却也被磨砺成了这样。
半晌,林炎终于开口了:“林榄抬棺材上门闹事那天折了面子,挥退跟班独自去消遣。他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喝了些酒,打算去找相好的求安慰。路上,他遇到了伏击,他的护身小怪惨死,他也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霍纸静静听着,林炎这时提起林榄的旧事必有深意。
林炎:“伏击林榄的人下的是死手,只是他们低估了林榄的本事,被林榄逃了。回林家的路被对手层层封锁,所以林榄逼不得已之下逃出了焚城。”
他顿了顿,看向霍纸的眼里有那么一丢丢心虚:“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
霍纸为他这话震惊了。
林炎:“我把他带去了一处隐秘安全的藏身所,由我的人时时看守。”
霍纸试探着问:“后来被他跑了?”
意料之外又似意料之中,林炎缓缓摇了摇头:“他至今仍待在那处隐秘之地。”
霍纸伏在桌上的手颤了颤:“那回到林家的那个林榄是?”
林炎依旧摇头:“不是我安排的。”
霍纸的手握成了拳。
林炎:“你看,林榄回到林家之后便一改平素的张狂嚣张,低调到连家门都不出,背地里却玩起了勾心斗角的伎俩,甚至在你我进山之时打着救人灭邪的旗号当街毁了从你家里‘跑’出去的炼尸。”
霍纸的心里沉甸甸的:“还有那个惨死在城西乱葬岗的小娃子。”
林野雨不止这一个儿子,林榄说不定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制定了一套要命计谋,只不过其他人年纪大些心思成熟,没有轻易入套。林小公子作为私生子,急于在父亲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年纪又太小……
以前关于小公子的死,霍纸是有此类猜测,如今得到证实还是不胜唏嘘,那毕竟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不该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还有那个替林榄死于闹鬼巷子的林家旁系,若非林榄临时变卦指派他去,那天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林榄,恐怕就已经被换掉了。就因为林榄没去巷子,替他去的旁系被杀却没有被替换的价值,那些人不得不暂时息事宁人,重新等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时机。
林炎哂笑:“林榄平时都懒得多看那个私生子一眼,突然撺掇他去乱坟岗,小崽子只要不傻就不会受他蛊惑。”
“那他为何会……”霍纸顺着林炎的话一想,不禁毛骨悚然,“他身边有假林榄的人。”
林炎没有否认:“一个在林家微不足道的小崽子尚且如此,你猜林家其他人是何处境?”
霍纸瞳孔轻颤,绷紧的肩膀慢慢松垮下来:“怪不得敢对堂堂林家下手,他们怕是已预谋很久了。”
他深吸口气:“只要林榄取代林野雨登上林家家主之位,林家便成了对方的掌中之物。他们根本不需要与林家正面对决,不需要拥有与林家旗鼓相当的实力,更不会惊动到玄门的其他世家。”
林炎对此不置可否,隻说:“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假林榄并不会在家主之位上坐太久。想除掉他十分简单,只要将谋害林野雨的罪名坐实给他就够了。”
霍纸不解:“为何?”
面无表情的林炎忽而一笑:“你猜那三位红衣姐姐为何至今仍躺在你家里?”
霍纸更懵了:“凶手尚未落网,她们心中怨恨难……”
见霍纸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似是有了些不可思议的猜想,林炎的笑容又扩大几分,只是那笑意满是残忍。
他说:“频繁作案的连环凶案凶手不会轻易罢手,要么是他遭遇重大变故不得不暂时停手,要么就是有其他人或事占据了他全部精力,他的乐趣不再是杀人。”
霍纸还是不敢信:“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有证据?”
林炎耸肩:“证据我是没有,要说为什么,也许是我回来得太突然了吧。”
霍纸虽然没想明白,却也承认林炎突然回到焚城确实打乱了许多人的计划,也颠覆了自己对林家的认知。
林炎自嘲似的勾起嘴角:“对方最开始安排在巷子里的不会是那个凶手,他们也许选定了一个能够完美演绎林榄的人来取而代之。可惜林榄因为我要回来没有去送死。我与林家决裂是因着家族内部的仇怨,可若是撼动林家的根本,我这个嫡系不可能不管。阿纸常年镇守焚城,他们基本摸清了你的斤两,早准备好对付你的招数;而我离开焚城十余年,他们对我一无所知,但我十年前就能引天雷劈了林野风,如今必定不会是个好对付的小角色。他们再把自己人安排进林家,一旦被我发现端倪,他们许久以来的谋划将会付诸流水。”
霍纸:“所以,他们安排了一个能把林家搅乱,身份败露之后也不会伤到他们筋骨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