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嘛,谁怕挨揍呀,可挨完揍就能跟在别人后头捡漏占地盘这种好事,开天辟地以来都没有第二回。
原本挨了揍打算跑去欺负弱小的鬼魅们兴奋了,这鬼口各处看上去是差不多,实际也有阴气浓郁和阴煞稀薄的细微差别,能抢一块好地儿,即便不能长期据为己有,短暂享受一下也值了。
于是前一刻被林炎揍得抱头鼠窜的厉鬼们有生以来头一次达成和谐默契,集体暗搓搓跟在林炎和霍纸后头,遇上不顺眼的鬼甚至不需要林炎出手,它们就抢功劳似的帮着料理了。
两人小分队滚雪球般越来越壮大,成员各有各的奇形怪状,扛大包的纸人混在其中都算身形正常那一类了。
霍纸有些发愁,他悄声对林炎说:“这么多鬼跟着,总归是个隐患。”
万一它们发现他们活人的真身,还不分分钟联手把他们撕碎了。
林炎倒是很淡定:“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鬼数再多,咱俩近身的站位也还是那几个,它们想来分一杯羹得先内耗车轮战。等它们杀出重围,也就没劲跟你我比划了。”
霍纸咂嘴,理是这么个理,可被这么多鬼尾随,很难心不慌啊。
林炎一把搂住他肩头,贱嗖嗖笑起来:“阿纸还没看明白么,别管是人是鬼,只要有利可图就能化为己用。那老鬼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些跟它一道困了千年的难兄难弟才是它最得力的援军,有挖空一整座山的家底和毅力,有祭祀千年的耐心和决心,怎么就不想想把这些厉鬼收买过来呢。”
霍纸比他冷静:“你怎知他们没试过?说不定这里所有的鬼都是人家的眼线,现在正演戏迷惑你我呢。你别忘了咱俩是怎么被坑进来的。”
林炎神机妙算不假,然而对手技高一筹,他们稍有不慎都可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自以为掌握了先机。
属实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林炎不置可否,仍兀自笑道:“目前来看,他们确实占了上风。只是阿纸别忘了,我们会在每次反转时受到压製,皆是因着你我顾忌颇多。若你我如他们那般不管不顾不择手段,鹿死谁手可不好说哟。”
霍纸一怔,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角度。以林炎的心机,若无所避忌,那些人还真够呛讨得到便宜。可人生在世,又哪能真的做到毫无挂碍,那些人记挂着鬼口里的老鬼,而林炎在意的,是他。
眼见霍纸又要往令人生气的方向钻牛角尖,林炎敲敲他脑门:“在外面我们是守法公民,自然不能像他们那样拿人命乱来。如今到了这鬼口,我们反倒成了不受约束的狂徒,可以为所欲为,他们的手再长也伸不进来,只能干瞪眼。他们以为把灵树和你弄进鬼口便是万事大吉,殊不知这才是他们兵败如山倒的那步致命错棋。”
林炎的轻笑里,多了几分森冷的嘲弄:“图穷才会见匕首,阿纸可瞧见我的凶器了?”
霍纸下意识低头往下瞥一眼。
老脸立马就红透了。
随之而来的,是林炎放肆的大笑。
他学着霍纸跟那些鬼对话的语调,蹩脚高呼:“孩儿们,随爷杀将过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
山呼海啸的应和震彻鬼域。
“杀!”
“杀!”
“杀!”
鬼打鬼,那是旷日持久不眠不休,特别是当每个鬼的实力都差不多的时候。
抢地盘逐渐演变成没有目的的厮杀,有点交情的鬼魅就此撕破脸拳脚相向,陌生的鬼更是大打出手不留情面,若非一个个都没有实体,鬼域之内非尸横遍地不可。
林炎挑起鬼与鬼之间的矛盾之后便功成身退,躲到队伍后头享清闲去了。
霍纸都无语了:“任由它们乱斗,不会出事吗?”
林炎:“能出什么事。你看看它们打红眼那样,鬼口真开了它们都发现不了,这不比让它们闲下来眼巴巴盯着鬼口什么时候打开好多了么。”
霍纸:“……”这倒也是,群鬼忙于内斗,便不会去留心外部变化。
如此看来,越乱越好。
于是霍纸也兴高采烈地加入到煽风点火的阵营里,鼓捣得那群杀红眼的厉鬼们叫唤更起劲了。
混战犹如旋涡,自内向外快速席卷开去。窝在边边角角的弱鬼们也没能幸免,被迫参战。
鬼群呈高速流动状态,很多滞后的消息自然随之运转起来。
比如,鬼口中有个狠角色,打从封印落成之日便是这鬼域中无鬼敢惹的可怕存在。曾有不信邪的鬼前去挑衅,此后便再没人见过它了。
幸而那位狠角色从不主动找事,时间一长,大伙都忘了同类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此番鬼域大乱,又传有位惹不起的大鬼带头抢地盘,众鬼还以为是那位大佬终于憋不住了,跑出来拿众鬼找乐子呢。
霍纸想要趁机多打听些那神秘老鬼的消息,被林炎製止了。
“是谁提醒我不要轻信鬼话来着,这才多久,你倒是把自个儿挂人家鱼钩上去了。怎么着,不怕是细作故意放消息误导你我了?”
霍纸被他说得直冒冷汗:“大意了。”
这样一个诡异神秘的厉害角色,跟他们推断中那位收祭品的老鬼完美重合,即便这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也能间接说明鬼口中的确有这样一个“内应”,与外面那股势力在合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