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候他将醉生梦死送到太医院,专门寻了一个新进的被众人排挤的年轻太医。此人姓孙,出身寒门,却一身傲骨,最是看不惯权贵的,在分配官职的时候也不懂得给负责的官员好处,自然而然的被分在了太医院管药房的位置,地位低微不说,还没有油水。
他平日里也是谨言少行,一向不引众人的注意,但却偏偏就引起了蔚百里的注意。
太医院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有六王爷的权力渗入,且潜伏如此之久,蔚百里竟不知是谁。这新进来的孙太医,他早就派人暗暗查过,出身清白干净,为人耿直,若说有谁能比他更为合适,蔚百里一时间还当真想不出来。
只是他交付给孙太医的第二日,便传来他外祖去世的消息,当天晚上,他便跟着父王母妃一道去了千里之外的郴州,等上京城里终于传来消息,他再一查证,才知道,原来那孙太医竟然将他的消息完完全全的泄露了出去!
蔚百里又惊又怒,几番追查,却始终受到阻碍。前几日在街上遇见赵静之,他耐着性子随他吃了顿饭,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美人当前,赵静之□□熏心,瞧见蔚百里不似从前那般对他冷艳相待,整颗心都恨不得飞到天上。哪里还记得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蔚百里随口问了一句,他便恨不得将心肺都掏给他。
原来六王爷将孙太医的老母亲从老家抓了过来,还美其名曰让她到上京来享福,实际上的目的,官场中人谁不清楚?
孙太医无奈,只得将一切都完全告诉了六王爷。
牵连到人家的母亲,孙太医也只能屈从,蔚百里有些无奈的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母亲对子女有生养之恩。这次,却是他考虑不周,失策了。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现在千香对他必然是失望之极。自己一开始先说好要帮忙,可关键时刻,却将她的求助置之不理。
他苦笑一声,想起今日下了早朝,皇上对他说的话。
就算他现在将一切都告诉圣上,也毫无办法。莫说只是个小小的酒楼,满朝的官员,置办私产的何其多?六王爷贵为皇叔,那可是天子的亲叔叔,莫说是一间酒楼,便是十间,百间,查出来了,也顶多训斥一顿,明面上勒令他关门罢了,私底下,太皇太后还不是会好言安慰?日后他再度开张,谁也不清楚。
真正能起到作用的,反倒是那一瓶不起眼的醉生梦死。本朝对药物管制甚严,尤其是何方这样的禁药,寻常人莫说使用,便是碰了一丁点儿,都是要坐牢的,他这样大剂量的用了,定是难逃惩处。
才下了早朝,连朝服也没换,蔚百里出了宫门,便骑着马一路到达朱雀大街。他自幼便跟着父亲上阵杀敌,立下战功无数,若当真论功行赏,他倒可以做个将军,但圣上为了将他留在身边,只给了他个武骑常侍之职。
武骑常侍这官职地位不高,官袍也只得深蓝色,好在他原本就生的俊俏,一路行来,倒也得到不少回眸。不过他只一心朝着满香楼的方向奔去,竟好似丝毫不曾注意这些。
顾三守在满香楼的门口,眼瞧着这位爷一路狂奔而来,心里又是一个咯噔。大小姐不过是请他吃顿饭,至于这样着急?还是当真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这世子爷同自家小姐,当真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这样想着,后背便涔涔一层冷汗,连忙摇摇头,将这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尽数摇散了,挂上笑脸,一路将蔚百里引到二楼一处雅间来。
不同于临香居面对着远香山,这一处雅间名叫滴翠居,面对着的乃是城外的绿柳湖。日光照耀下,绿柳湖面碧波荡漾,一片璀璨,绿意浓浓扑面而来。这里距离绿柳湖实在太近,几乎还能嗅到湖水的气息。
千香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绸缎做的裙子,上面是水绿色的罩衫,罩衫的背后绣了一枝白梅,背影窈窕秀雅。她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大门,听见门开的吱呀声,转回身来,冲着蔚百里微微一笑。
蔚百里在那一笑之中,忽然就有点懵了。
她不生气?还是说,一点不怪罪自己?
这样一想,他心情大好,却又更加内疚,便紧走几步,站在她面前,犹豫半晌方才开口:“你找我来,可有什么事么?”
话音刚落,蔚百里便在心里将自己狠狠的刮了一耳光!这问的是什么话?哪有人这样开口的?又不是来讨债!这样硬邦邦的,她千万不要误会才好!
千香微愕,摇了摇头:“先请世子爷坐下罢。”
她走到桌边,扣了扣桌子,立在一旁的红枣得意,便推开门,张罗着开始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