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蹭着被子和垫褥警觉的瑟缩了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床单被压地更紧了。
“别缩着了,被子厚,憋着不通气。”他扯了扯被金凌压在身下的被角,要把他从一团软布里挖出来。可那双手就想和他作对一般,死死卡住了边缘,使劲拉住了不放。
“阿凌?”他看到那团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摸索到他的衣角拉了一下,传来了金凌闷闷的声音:“你先熄灯。”
“外面太亮了,我眼睛疼。”
他几乎听到他心里的骄傲和执着在他面前碎得惊天动地。
扣蓝思追的衣料上的手指捏紧了,揪出一大块褶子来,掌心汗涔涔的。那指尖不住地颤抖,瑟缩……却不曾松开哪怕一点。
蓝思追看着衣摆沉默了片刻,俯身用小碟盖熄了床头桌上的烛火。
没了空气的火光呲的一声灭了,烛泪都蒙上了一层干涸的面,在暗沉的夜里一点点凝固起来。他把烛灯推得远些,拉着被子平躺下来,声音却和烛火的橙色暖光一样温和:“熄了,阿凌别闷着自己,睡吧。”
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甚至因为没了那闪烁的烛火,这夜比之前更加清晰,黑得更深邃,月光洒落,黑夜朦胧,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备受五感的压迫。
金凌觉得自己心中有鬼,只好小心翼翼地背过身去,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遮住了半张脸上的窘意。他的手臂贴着内里的大迎枕,指尖都有些抠进柔软的锦缎面料里。
原以为蓝思追还是要用那般标准睡姿一觉到天明,却不想床褥摩擦发出些沙沙声,身侧的人也跟着翻了身,脖颈瞬时感受到熟悉的呼吸气息,却和平日里的呼吸频率不尽相似,多了些短促和炽热。
蓝思追的手轻轻搭在金凌被子下的胳膊上,小心摸索了一下,又攥住他的指尖,不着痕迹地翻身仰面躺了回去。
手和胳膊是完全不同的,原本刚刚被触及到小臂上那片包裹了衣料的地方,金凌还未觉得有多么紧张,他还能骗自己,或许是不小心擦碰。
如今整个掌心触上手背,温热的,触碰了一下,又试探得瑟缩一下,像被一支狼毫的笔尖刷过轻薄生宣,不算柔软却韧劲十足,极富存在感的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痕迹。
他的心跳就再次加速了,手上却未挣动,暗暗抑制着自己下意识的颤抖。
就当我睡着了吧,金凌想。他的依旧回曲着双腿,腿心交叠在一起,俨然是个蜷缩的模样。
手心太烫了,心跳也被一道烫得絮乱起来。
他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节奏,咬着下唇,希望自己不要太过心旌摇曳。
蓝思追整个人靠的极近,似乎就在咫尺。身上有浅淡却不容忽视的冷檀香味道,分明就是助眠的香薰,可在此刻却仿佛什么难以言说的惆怅,熏的他心绪混乱,隐约又生出些期待来。
金凌紧张得一时什么也思考不能,什么也意识不到,心脏跳得快要不再属于自己,他有些慌了,脑子里似乎要天人交战。只能徒劳地瞪着眼前墙壁上的一处空白猛瞧,好似要在那刷了白漆的墙面上瞧出什么花来。
蓝愿要牵他的手。
尽管只是碰到了指尖。
这不是第一次被半拥在怀里握住了手,却是头一次如此郑重的试探着,急迫的实现了。好像这个举动都突然变得神圣起来,让人无线遐思,又不容亵渎。
金凌垂着眸,他感到那双修长宽大的手再次碰到了他的手,这一回碰到了之后却再没有撤开,而是用指尖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琴茧摩挲到手背上一层薄薄的血肉,热度好像直接浸透了指骨,让他战栗起来。
然后,整只手都被裹进了高热的掌心里。
金凌觉得自己突然很想回头去看。
他极为缓慢的移了一下身子,借黑色的夜扭着脑袋侧过去想用眼睛的余光看一眼,却见蓝思追也同样扭着头,朝向另外一边,看不清神色,只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在月色的银边下,带着那么点不再清澈的意味。
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金凌手指末端的突出骨节,压在那中间的凹陷里,老实握住再没有动弹了。
可金凌分明看见了,那只玉一样的耳朵,红晕从耳尖蔓延到耳廓,又一点点逸到耳根、脖颈,隐入领口的雪色衣襟里。
“…………”
他是要抽开手,还是由着他牵?
金凌蜷了蜷指尖,可他的手不受控制一般,翻过去回握住了那只原本烫了他手背的掌心。
心里到底想着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了。
榻里实在太过闷气,他需要好好呼吸一下。
许是他把那被衾一直压在鼻子下,客栈的东西又不比金麟台的紧致,总是有些灰尘细毛,现下被他平定心神的深呼吸搞得一下吸了进去,当时就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