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这对堂兄弟言辞间夹枪带棒,陆老太爷父子几个心里暗暗叹息。
他们早知道侯府的二房与长房有嫌隙,只想着也许能维系一份面子情,可今日看来,是不可能了。
或者说,从楚北宜为了保楚识玥,不顾念血脉之情,一台花轿把楚蓁送入裴府的那一刻起,两房之间的矛盾就已经不可调和了。
寥寥数语之间,楚识玥的脸色更白了,眼眶通红,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大哥,我们十几年的兄妹之情难道都是假的吗?”她的声音中掩不住的颤意与心痛。
她喊了他整整十五年的大哥,把他视作最重要的亲人,事事都为他打算,为他筹谋,可没想到十五年的时光还比不上区区的血缘。
楚蓁明明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楚时聿俊朗的面庞上却没有一丝动容之色,平静地注视着楚识玥,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平静地说道:“假的终究是假的。”
“即便它做得再惟妙惟肖,再华贵逼人,也不是真品。”
他这话等于是指着楚识玥的鼻子说她是赝品了,听得一旁的陆家众人都微微变了脸色,彼此交换着眼神。
这些年楚时聿对楚识玥的疼爱,陆家人也是在看在眼里的,本以为哪怕寻回了亲妹,楚时聿对楚识玥也依然有几分旧情在,没想到他说断就断。
陆老太爷眯了眯眼,与下首的陆大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楚时聿有一半怕是做给他们陆家看的。
楚时聿要让他们看到他对楚蓁的偏爱,要让他们知道哪怕陆家不出面,他不惜与侯府撕破脸,也会去要回生母的嫁妆。
陆大老爷握了握圈椅的扶手,暗暗叹气,思绪飞转:大妹嫁妆的事最好还是由陆家出面。
若是由着楚时聿不知轻重地闹到京兆府,长信侯楚北宜终究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叔父,怎么都会有人非议楚时聿作为晚辈不敬长辈。
楚时聿既然要科举,就不能不顾名声。
陆家男人没说话,可陆老夫人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一向疼爱楚识玥这个外孙女,甚至多于几个亲孙女,忍不住责怪道:“阿聿,你说得过分了!”
楚识玥编贝玉齿轻咬着娇嫩的下唇,泪盈于眶,心伤之余,又有几分感动:外祖母心里还是有她的。
看着她这副娇弱悲痛的样子,陆成因心痛极了,真想把她揽在怀里好生呵护。
他心里也觉得楚时尧说得没错,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楚时聿未免太绝情了。
陆家其他人表情各异,或端起茶盅,做出不予置评的姿态,或皱着眉头,或欲言又止,又或者用揣测的目光朝着楚蓁望去,好奇是不是她在背后撺掇楚时聿,是不是因为她容不下楚识玥。
楚蓁最讨厌“我弱我有理”了,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对上了楚识玥的泪眼,道:“楚识玥,你自小在楚家长大,楚家为了聘请西席先生,教你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我听说,你还是京城第一才女。”
楚识玥不由挺直了腰板,身姿挺拔如一丛幽兰。
她的出身也许上不得台面,可她的才学不比别人差,这是她付出了无数血汗才赢来的荣耀。
连她的贴身大丫鬟抱琴都昂了昂下巴,她们县主的才学、胸襟、眼界、能力,都是一骑绝尘,远胜京中的那些个贵女。
“你读了那么多年书,想必也知道礼义廉耻。”楚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敢问‘鸠占鹊巢’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