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焦灼等待的五天。杨枫已不免有些烦躁了,更叫他担心的是展浪、汗明居然至今未能赶到相会。&ldo;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rdo;他郁闷地想着,甚至有些懊悔没有稍作停留,等着他们一起上路。
而在这些日子里,作为一个到了敏感年龄的敏感女孩,李嫣嫣也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惶惑中,怎么也摆脱不了纷乱的心绪。心里似乎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沉甸甸的很是充实,却又空落落的,仿佛什么也抓不住。既有着朦朦胧胧的快乐,又有些儿茫然不知所措,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但又不由自主地悄悄捕捉他的身影。在他彬彬有礼地含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心会突然颤抖起来,说不出到底是快乐,是羞涩,还是慌乱。
这些天的经历好象是个奇异的梦境,少女的芳心被悄悄挑开了一角,见到了一个前所未知的新鲜的世界。虽然每天有着赶不完的路,但还是盈满了愉悦的感觉,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寿春城中的李园。她甚至自己都未曾觉察到,她常常不自觉地将他和心目中文武双全、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大哥李园相比较,然而一想起他说过早有了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她的心没来由的就泛起一阵灼痛,一阵酸楚。可;;;;;;可他有了心上人,又关她什么事,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心如鹿撞;;;;;;
李嫣嫣的少女情怀,心有所系的杨枫懵懂地一无所觉,或者,他根本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派出去的人手陆陆续续回来了,终于,两名斥侯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在一座小村落中探访到了范增的居所。
在斥侯的引领下,杨枫沿着一道崎岖陡峭,几乎辨不出路径的山径,翻过了几座林木苍茏蓊郁,奇石嶙峋的山丘,整整走了一天半的山路,来到了一条春水涣涣的小河边。
午后时分,小河边的小径轻悄静谧,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水流潺潺,那沉沉的绿在阳光直射下,透出一种碧翠的质感。嬉水的小鱼儿,时不时撩起一串水花,层层涟漪一圈圈漾了开去。远远村落里偶或飞出几声雄鸡的啼鸣,悠然回荡着,更增几分宁静的气氛。一片绿影下,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斜倚着一棵枝叶披拂的柳树,身边放着个鱼篓,正悠然垂钓。
领路的斥侯停下了脚步,低声道:&ldo;师帅,那人就是范增,他经常在这儿垂钓。&rdo;
杨枫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拔出斥侯腰间匕首,斫下一段青竹,截去枝叶,慢慢踱到范增边上的另一棵柳树下,在一块爬着绿苔的青石上坐了下来,将一杆空竹甩了出去,若垂钓状。
坐了一会,杨枫曼声吟哦道:&ldo;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rdo;一面用眼尾余光观察着范增的反应。范增诧异地侧头深深看了他几眼,又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上的浮子。
杨枫转过头笑道:&ldo;兄台,敢问三闾大夫的词章里是否有一句&lso;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rso;?&rdo;
范增随手取下斗笠放在身边,淡淡道:&ldo;前几日有人到村中打听我,今日公子想必是有所为而来,又何需如此做作。&rdo;
好范增,果然不愧是史书上称为&ldo;好奇计&rdo;的第一流谋士,短短三言两语便奇峰突起,把握住了主动。
杨枫眉梢轻挑,暗暗加了几分小心,看着那蜿蜒飘逸的一带流水,仿若自语道:&ldo;昔日太公垂钓渭水之滨,非为锦鳞,取的是王侯。奈何八十方得遇文王,韶华逝去,真是令人惋叹啊。无怪子在川上曰,&lso;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rso;&rdo;
&ldo;公子为谁而来?&rdo;
&ldo;天下!&rdo;
&ldo;天下?&rdo;
&ldo;天下!兄台久居荒僻山野,眼界未免局促,着眼只在于楚。楚无可用事,然而天下犹有大有可为处。&rdo;
一阵静寂。
杨枫抛下青竹竿,深沉地道:&ldo;暴秦虎视天下,六国中,唯楚受创最痛。怀王被欺,客死咸阳;白起烧夷陵,辱楚王先人。肉食何人能谋国,大丈夫当努力成名,声施后世,安能蹀躞垂羽翼,不思终身之计。兄有匡时雄略,宁无报国苦衷吗?&rdo;
第六十六章双璧
范增两道粗浓的眉毛急遽地抖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慢慢低下头,不言不动地盯着水面上的浮子。
杨枫叹了口气,轻声道:&ldo;天下扰攘,正是英雄奋臂报国,行非常事,立非常功之时。困守穷村陋巷,老死而无闻,虽说是自重持身之道,也未免矫强。范兄胸隐经济实学,有运筹决胜高才,料想亦不愿与草木同朽,不过是隐伏待时罢了。为何不应时而动,驾长风而破万里浪。&rdo;
范增眼中亮彩闪现,但立刻黯淡下去,默默回味着杨枫的话,脸色渐渐阴沉,目注杨枫,低沉地道:&ldo;你是春申君的门下;;;;;;呵,不对,不可能是春申君;;;;;;&rdo;
杨枫一笑道:&ldo;范兄不必猜疑了,我不是楚人。&rdo;振衣而起,抱拳一礼,&ldo;赵国杨枫,见过范增先生。&rdo;
&ldo;杨枫?&rdo;范增惊异地一耸浓眉,深深注视着杨枫,道:&ldo;你是为李牧而来?&rdo;
&ldo;不!我为自己而来。李牧只是赵王的李牧,而杨枫是赵国的杨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