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灰眸子里略有歉意,语气坚决也无比认真:我等不了了,仗要打起来,这婚还怎么结常同学,余笙想你给她做个证婚人,你帮下忙,她就你这么个好朋友。
常安问他:你说你本来要申请退役了,是因为战时需求才让所有人必须重回岗位,对吗?
他点点头。
那就意味着,你随时会上战场吗?
戴进看她一眼,还是缓缓点点头。
常安会意,拉住余笙的手,这点你早就知道,那么如今你家里人怎么讲?唐姨妈他们对你的婚事可有意见?
余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盈盈的,我姨妈同意了,师娘也同意了。
说的这般支支吾吾,可想而知他们同意的多勉强无奈,也不是全然放心的。
常安叹了口气。
余笙和戴进分分合合四五年,时间就和她自己与宋定度过的一样长,莫名其妙分手,没有对任何人说理由,一定有余笙自己的苦衷。
她后来能够理解余笙。
戴进那架飞机随时会上天,离地面太远飘忽不定的,所以她选择在能抽身时断然逃离。
也许是这个原因,戴进申请退役。
可现在戴进身付家国,常安意识到余笙的理智还是败给了戴进的深情,她终究逃不过要为他冒险。
自己这些年因为出国读书,没有怎么参与过他们的发展。
尽管如此,但凡见过他们相处几次的人,在那眼神动作间,也能体会这两位其中的贪怨痴缠,情深缱绻。
思及此,她开口:我有些话想同笙笙单独说,还请戴队长先回避回避。
戴进看了眼余笙,配合地离开,也不再嬉皮笑脸。
战时的飞行员有多危险?看得出大家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常安俯在余笙耳边,对自己这位不可多得的好友说了一句话,像漫漫的细雨,随着医院中药和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一股脑滴进余笙辽阔而纯粹的心海。
往后流泪的日子里,余笙耳边总会响起那个好友在一个下午轻声的话。
阿笙,你这是孤掷一注。我怕你以后会伤心,那时我如何能帮你?倘若你自己坚持,我也是只能同意的。
那时医院外花园的日光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影出斑驳,常安一身白衣,干净泛光的脸上有怜惜也有无奈。
常安怕余笙失去一切,怕她这个朋友现在能够坦然促进他们的结合,以后余笙却成为落拓历史的遗留者,到那时自己根本无法拉她一把。
余笙当时的反应是翘起小脸,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看看远处站着的戴进,恋人们相视一笑好不默契。
在他俩殷切的目光中,常安答应了。
余笙和戴进的婚事便快速提上议程。
那是一个黄昏的下午。
她调了班开车去往铜家弄,那条泥石子路一向还算整齐干净,如今莫名变得垃圾繁多,途中她车轮胎磕到什么,车身不稳地整个拱着跳了下。
常安忽然心脏一空,没有理由的就想到宋定。
车窗外匀速掠过路边景物,街上的行人从来都是匆匆的各自忙碌。
少了一个人,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大半个月过去,也还是没有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
她想起那栋出租屋,之前自己进去的时候,只剩简陋的家具,荒凉的没有人气,好像没人住过一样,房东从门口见着她,还把钥匙要了回去,边盘问她怎么有这个,疑神疑鬼她三言两语搪塞交代了跑下楼去,任她在耳后嚷嚷。
那把钥匙是额外配的,原本只有一把,他没有和她说过。
她心慌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