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向聚仙楼供应酒水后,阿辞本以为会折扣掉大半的买卖;不过就近日的生意来看,虽确实少了一些,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锐减;反而听说聚仙楼,虽被那狡猾的孙掌柜使计圆过了投毒之谋,但生意确实折损了不少。
胖姑瘦娘两姐妹的烧鱼买卖因为味道的限制(……),并没有过多增色;可是每日收摊时分,卖不掉的鱼都会被点绛唇馆子收走去煮火锅里,于是总的核算下来,成本风险减小了不少。
说起来——就连王叔的面摊都一样,每日卖余下的面,也会被唐玉树悉数抱回馆子里去——“客人们说面也可以煮,也很好吃!”
对于这种火热的场面,林瑯结论道:陈滩人是真的爱吃……
且说这日中午时分,陈逆替馆子里的客人出来与胖姑买几条烧鱼。
站在胖姑摊位前一面望着铁架上滋滋冒气的鱼,一面发着呆等待,蓦然眼前的鱼就随着胖姑一声尖叫消失得不知所踪。陈逆迅速将散漫的神识收拾回来,一抬头,只见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抓起还没烧好的鱼来,就往嘴里放——大概是太过饥饿的关系,一口酒咬掉了半条,也不顾腥膻气味,直往肚子里吞。
光吞还不够,只见这老乞丐一手把着烧鱼,一手揪着胖姑的胳膊不肯放,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而惊恐的胖姑早已被蒙蔽了本就不多的理智,接连不断地发出极度高频的尖叫声,引得整个市集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抢吃的不说,还耍流氓。
陈逆三步跃去,一个扫腿就将老乞丐放到在地,手里的烧鱼掉了出去——这一跌,加之方才吞咽得太急,老乞丐伏在地上直作呕;刚下肚的口粮就这么又被吐了出去。
方才听得动静,从馆子里跑出来的唐玉树也围了上来:“啥子事?”
好凑热闹的顺儿也跟在唐玉树屁股后面,学着唐玉树说话:“啥子事?”
“老乞丐抢圆芳姐姐的烧鱼——还摸人家胳膊,被我放倒了。”昂首挺胸地邀功请赏,高高挑起的两条乌黑短粗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望着顺儿不肯移开的炫耀眼神。
顺儿害了羞,躲进了唐玉树的后背里去。
这厢胖姑渐觉事情古怪,绕到老乞丐前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神从恐惧突然变成犹疑,似乎是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才唤道旁边的瘦娘来:“你来看看,这人……是不是……咱……”
“——爹?!”
认清老乞丐面目又脱口喊出声的,却偏偏是顺儿。
一时间整个财神府的人都头痛了起来。
经过县太爷和顺儿两张嘴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众人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只说那陈滩辖区窄小且治安优良,县衙里除了个县太爷,只有一个哑巴捕快——当日财神府房产争夺一案,算得上是陈滩百年一遇的大案子了。哑巴捕快打小没出过陈滩,县太爷怕他出去被人欺负——于是收了双方证据北上京城去核验真伪的差事,无论如何也只能自己来做。
这一去近两个月,路上辛苦不提,回程时还把贴身的钱囊和官印弄丢了,不得已流落至沿街乞讨的地步……甚至走着走着走偏了路,拐到了东边的姑苏城。
捡到顺儿就是在姑苏的事——再说顺儿逃出了林府流落在街头,有日被小混混欺负,幸得花大小姐相救,从花大小姐口中得知:少爷去了成都开馆子。这成都距金陵天高路远,顺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却就决定要去成都投奔少爷了……可从小也没出过金陵城,又不敢与生人打交道,这一路混混沌沌地,也一并摸瞎寻到了姑苏城去。
这沦落为乞丐的一老一少,于姑苏城下相遇,结了个伴儿认了个义父义子,讨来食物对分,寻着屋檐一同躲;一起望西边走,却在烟塘附近的山里迷了路失散了开来。
自此相别后,顺儿就遇到了陈逆;而烟塘又算是自己的辖区,县太爷也就一路寻着回了陈滩来……行路波折,见到女儿后欣喜不已又实在饥饿——抢烧鱼和揪着胖姑的胳膊不肯放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爷儿俩相见分外亲切,抱在一处哭了好久,倒是胖姑瘦娘晾在一边呆住了。
好容易才将顺儿从自己爹怀里拉开来,两女第一次如此同仇敌忾站到了一处儿去,尖酸刻薄道:“出去了一趟还捡了个小子回来?”两人言语间的酸楚如出一辙:“捡个小子能怎么样,可没料到人家是个二尾子吧。”
顺儿先是愣了一下,却见陈逆上前一步:“你们怎么说话?”
“呦——来护小女婿儿?……还是小媳妇儿?”两姐妹牙尖嘴利的步调一致。
陈逆气得涨红了脸,可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又不能怎地。